長公主沒有回眸看她,只是垂下眼道,“母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可都這樣了,她卻還是有太多的放不下。我每每看著她撐得這樣辛苦,有的時候真是恨不得……”長公主嗓音喑啞,更是不自覺地自稱為了“我”。
“雖然不孝,有的時候,我真想對母親說‘就這樣吧,別那麼辛苦了,放手吧,至少可以少受些苦,也算解脫’,可這樣的話,我又怎麼說得出口?”長公主說著,嗓音裡竟帶了哽咽。
徐皎不知說什麼,只能靜靜陪在長公主身邊,做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母親要強了一輩子,尊貴了一輩子,如今到了這個時候,卻還不得安生。有的時候我真後悔,後悔當初拗不過母親,讓她用了那法子,雖說續了命,卻讓她日日活著都是煎熬。”
這個徐皎當初也是隱約猜到的,彼時太后已然大限將至,不知赫連恕與長公主達成了什麼協議,又是用什麼法子來替太后續了命。文樓手下能人志士眾多,可這樣的法子畢竟違逆天道,太后必然也會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想起太后後來一直纏綿病榻,苟延殘喘的模樣,徐皎恍似窺到了什麼真相,心中卻是一片酸楚。身為母親,她放不下的不只長公主,還有顯帝,身為大魏的太后,她更不放下這眼睜睜看著支離破碎的楊氏江山……可是,那又如何?有些事情,終究已是大廈頹傾,勢不可挽。
長公主說完那一句便沉默下來,好一會兒後,才抬起手帕拭了拭眼角,轉頭望向徐皎道,“你呢?這回去草原,難道就沒有遇上什麼特別的人?”
徐皎望著長公主,遲疑了一瞬,終究是嘆道,“自然是有。只是……眼下有些事兒我還沒有辦法坦然對母親講……”徐皎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瞄著長公主,怕她聽了這話會不高興。
“你這便已是坦然了。”誰知,長公主卻是通透一如從前,“你現在不想說便不必說,等到什麼時候覺得可以告訴母親了,母親什麼時候都願意聽。”
“母親……”徐皎目下閃動,眼底藏不住的動容,她何德何能,來到這裡時孑然一身,卻能得到這麼多的愛與呵護。
長公主拉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嘆了一聲道,“只是你這個孩子呀,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說著,又是長長的一嘆,後頭的話再未說出,可說的人與聽的人都是心中分明。
徐皎歪過去,倚在長公主身邊笑微微道,“越是這個時候我才越要回來啊,我要陪在母親身邊,還有我還有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長公主身形驀地一僵,將她從身邊推開了些,目光灼灼望著,似想要看穿她的心思,那目光透著兩分犀利,眉峰亦是輕蹙起來。
徐皎卻是不閃不避,由著她看,眼神清澈,目光平靜。
長公主目下閃動了一下,正待張口問什麼,外間卻是傳來一聲響亮的唱名,“陛下駕到。”
徐皎雙目輕閃,來得這樣快,看來還真是等不及了。
長公主眉心卻是狠狠皺了起來,須臾間,母女二人的目光一觸即又分開,便是雙雙轉過身。待得顯帝大步而入時,長公主屈了屈膝,徐皎卻是行了個跪拜大禮,“見過陛下。”
顯帝見狀忙道,“迎月快些起來,這麼些時日未見,你來就行這樣的大禮,倒是顯得朕這個舅舅太過不近人情了。快些將郡主扶起來。”後頭那句話是對著身邊的甘內侍說的。
甘內侍應了一聲,趕忙上前來將徐皎扶起。
徐皎抬眼輕掃上座的顯帝,眼底倏忽掠過一道異光,原來也不獨獨只是太后和長公主蒼老了一頭,面前的顯帝亦是與她離開鳳安前不太一樣了,整個人瘦弱蒼老了好些,雖然在笑著,極力和善,可卻越來越壓制不住眉宇間的焦躁與陰鷙。
“都是一家人,無需多禮。皇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