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月洞窗外,梅花愈寒愈香,連窗紗都擋不住那暗香浮動,在餘音裊裊裡絲絲縈繞。
侍兒終於醒過神來,躡著手腳進來掌了燈,他們這才看清了彼此的眉眼。
十一眼角尚有一抹淚痕,眸光岑寂,神色難辨悲歡。
仿若眼看著一天煙花在璀璨後歸於寂滅,徒留滿地塵灰,雀躍和歡喜尚未逝去,便不得不面對滿懷的空茫和落寞。
韓天遙靜靜地坐於她身畔,琴案上放著他帶來的另一把古琴,松風清韻。
黑眸深而幽亮,映著對面燭光下略顯蒼白的美麗容顏。
仿若不曾看到她眼角的淚痕,他抬手,不經意般從她面龐拂過,輕笑道:&ldo;十一,再隔三十年,當我們兒孫滿堂,還能靜靜兒在一處彈琴說笑,想想都是件快活的事。&rdo;
十一別過臉,慍道:&ldo;誰和你子孫滿堂?不要臉!縱然會彈幾支曲子,其實骨子裡還是個粗。魯武夫!&rdo;
韓天遙輕笑,&ldo;我是將門之後,朝顏郡主則是鳳衛之首。武夫配俠女,也算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怎麼就不要臉了?&rdo;
十一再不想這男子相熟後越發無賴至此,起身便要離去。
這時,韓天遙又道:&ldo;昨天已有邊關告急文書送來,北魏兵馬正往邊境集結。不出意外的話,近日我可能就得出徵了。&rdo;
十一剛剛站起,聞言不由坐了回頭,側眸看向他,&ldo;今日朝中好像並未議及此事。&rdo;
韓天遙道:&ldo;因今日皇后壽誕,皇上不想皇后為此費心操勞,所以只傳了施相和濟王秘密商議,讓做好糧糙兵馬安排。這事兒自然少不得我。&rdo;
不論濟王,還是施銘遠,都不會放韓天遙閒著。濟王盼他北擊魏人,施銘遠則等著揪他的錯處。
但十一猜疑著,那兩人南轅北轍的打算裡,恐怕有一點還是一致的。
他們可能都不希望他還能活著回來。
家國之外,有靺鞨人想要他的性命;家國之內,敵友難辨的高位者也未必希望他回來。
一時動不了朝顏郡主,卻能考慮先動他。
十一嗓間似有什麼壓之不下,目光幽幽亮亮,凝望向韓天遙。
韓天遙眉眼微斂,也似有些憂慮,低嘆道:&ldo;十一,北魏皇帝登基不久,一意藉此戰立威,靺鞨人來勢洶洶,朝中人心各異,此去……你說我能安然回京嗎?&rdo;
十一胸口一悶,揚手一擊琴案,慍怒道:&ldo;韓天遙,既知出征在即,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嗎?京中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任何人暗害到你!不論是施銘遠,還是……其他什麼人。我和鳳衛不是死人,不會由得他們擺布軍中將士!這朝中絕不會再出現枉死的柳翰舟或韓則安!&rdo;
她眸光閃動,吐字很急,嗓音裡有壓抑不住的驚怒和惱恨,甚至……隱隱的恐懼。
韓天遙原不過有心試探,見她竟當了真,且反應這等激烈,又是詫異,又是震動,忙微笑道:&ldo;十一,我只是隨口一說。朝中有你和濟王在,何況皇上只是優柔了些,並不糊塗,他不會一再做自斷股肱之事。&rdo;
楚帝始終記掛著柳翰舟扶立之功,又懷念著柳皇后夫妻之情,才會聯合酈清江共同救下柳家幼女交雲皇后撫養,百般疼惜呵護,無異親生;而韓則安稟著武將的剛烈心性,憤懣寡歡,方才病死異鄉。
細細想來,其實楚帝從無誅殺武將之心。何況他分明已經意識到皇權旁落,方才刻意提拔韓天遙等與濟王交好的大臣。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