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終究也會令苻堅失望了，就如碧落令他絕望一般。

楊定每念及此，長安城愈近，愈是一步懶於一步，寧可借了送秦韻的機會折道往北，延宕幾日再回京去。

臨近蔡家塢時，天色變了下來。明明是午後酷日流火的天氣，一忽兒便是烏雲壓頂，墨黑如蓋。雷聲隆隆中，暴風乍起，飛沙走石，刮在人的肌膚上起了一層的粟粒，連馬兒都有些失控，一邊飛奔，一邊連連發出嘶吼。

堪堪趕到蔡家塢前，豆大的雨點劈哩啪啦地打了下來，二人忙跳下馬，抱著頭向堡牆上的值衛喚門。

值衛高聲問道：&ldo;你們是做什麼的？&rdo;

秦韻脆聲答道：&ldo;我是溫融溫大哥的鄉人，因家中遭難，特地前來投奔。&rdo;

值衛聽得是個女子口音，站在牆頭俯身將秦韻細看了看，方才答道：&ldo;你們且等一等，待我們前去問了溫姑爺再來回話。&rdo;

楊定一怔，扭頭問秦韻：&ldo;他說什麼？溫姑爺？你那溫大哥做了誰家的姑爺了？&rdo;

秦韻眼神一瑟縮，喃喃道：&ldo;我……我不知道……&rdo;

楊定暗罵她糊塗，眼見雨越下越大，牆頭值衛撐了油紙傘正要離去，忙高聲道：&ldo;這位兄臺，此時雨大，可否讓我們進去先避一避？&rdo;

&ldo;等我們問過再說罷……已經去問了……&rdo;

裡面斷斷續續傳來這兩句話，居然再無迴音。

情永韻如歌：探芳信 誰人風雨替花愁（二）

楊定無奈，轉頭瞧秦韻，衣衫早濕透了，正望著值守離去的方向發呆，往日靈動亂轉的眼睛水濛濛的略顯呆滯，也不知是不是給大雨淋傻了。

楊定深知這樣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最容易給淋出病來，拿件單衫頂在她頭上，拉了她緊貼堡牆站著，將單衣頂在兩人頭上，自己站於她跟前，替她稍稍擋去些風雨，心底已對這蔡家塢頗是不滿。

此時正是苻秦建元二十年，淝水大戰後的第二年夏天。雖說大秦境內刀兵四起，渭南渭北皆有反兵，但尚未能蔓延至京畿附近，這蔡家塢周圍還算安定，便是尋常商旅經過請求避雨，也不該輕易拒絕，何況是投親而來的兩個年輕男女？

二人等了許久，還聽不到堡中動靜，楊定將身體靠得離秦韻更近些，半罩住她濕漉漉發著抖的軀體，俯身在她耳邊道：&ldo;韻兒，你確定你那個溫大哥很喜歡你，並且想娶你麼？&rdo;

秦韻抬頭望著利箭般射下的雨點，格格地哆嗦著牙關道：&ldo;大概確定吧……&rdo;

大概確定……

楊定已經一點都不敢確定了。

尤其在他再次大叫後，發現堡上根本無人回答，卻扔下來一把傘架折了一大半的破傘後，更是不確定了。

眼見雨勢並沒有停止的跡象，他牽了馬，勉強撐了那把破傘，半扶半抱了秦韻瑟瑟發抖的瘦小身軀，預備帶她找別處避雨，

這時，塢外大道上忽然匆匆行來一大隊人馬，足有一兩百人，其中前後扈從之人足有百餘，大多執刀仗劍，中間一輛馬車，雖是高大，卻極樸素，後面還跟了十餘名手無寸鐵持傘徐行的人，一色的灰色僧袍，光頭燙戒。

竟是一群和尚，不知是被人押送，還是保護著，來到了蔡家塢前。

他們尚未行至堡門，便有人飛奔過去，高聲喚道：&ldo;道安大師法駕回來了，快開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