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這麼問出口的時候,巴斯蒂安回過了頭,他開始鎮定下來,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鬱,但他的回答卻乾淨利落,“是的。”
司麗麗覺得有什麼陌生的溫暖的東西在自己的眼眶裡打轉,她眨了眨眼睛,那液體便從眼眶裡滴了出來落在了她的手臂上,那居然是一滴血。
“為什麼呢?”這麼問著的時候,她的心裡翻滾著巨大的無從排解的怨恨,我覺得自己口中說出的話並不僅僅是自己說的,還有別的,好像是莉莉絲……
然後她不再是單純的司麗麗,她變成了莉莉絲。
“為什麼你們不肯對我公平些?”溫暖的液體一刻不停地從她的眼眶裡流出來,滑過她冰涼滑膩的臉頰,從她下顎低落時,已經變得毫無溫度,“我給了你們力量,而你們卻用我賦予力量來毀滅我。”
巴斯蒂安震驚得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眼前的女人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那雙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轉為血紅的眼眸裡卻翻湧著巨大的哀傷與怨恨,鮮紅的血液劃過她蒼白的臉龐。
紅與白在那一刻,碰撞出絕望的美感。
美得令人絕望,美得令人害怕……
“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相信的。一而再,再而三,我總是那麼可笑地認為你們至少不該這麼快地過河拆橋……”這時,莉莉絲的眼睛以及慢慢變回黑色,血液在她的臉頰上慢慢乾涸,變成深褐色,她微微垂下頭喃喃自語,看起來是那麼憔悴。
“……我很抱歉。”當她就要與巴斯蒂安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他這麼說了一句。
莉莉絲回過頭如同視線茫然地像是夢遊一般地落在他的肩上,然後她優雅地動了動嘴唇,眼神淡漠高傲,“從該隱開始,血族便流淌著最卑鄙無恥忘恩負義的血液。這隻因為種族的劣根性罷了,你們沒什麼好抱歉的。”
巴斯蒂安已經告訴她了,很快會有人來把她接走。
從一個牢籠,接到一個更大更結實的牢籠。
尤蘇拉從很久以前就想把自己送出去,讓大家發現她這個失蹤的被詛咒的王后,現在她的目的達到了。
司麗麗猜測過尤蘇拉大概是想借用弗朗西斯科與莉莉絲的舊情來利用他做些什麼,可是要做些什麼呢?
那一個金色頭髮的陌生男人幾乎在看到自己第一眼地時候就站了起來,他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禮。他稱她為——陛下,稱自己為——臣。
但是這個‘臣’卻能夠隨意左右‘陛下’的意願,這真是很可笑。
弗朗西斯科沉默地坐在安德烈的身旁,他還是很多年前自己見到他時的那副樣子,只是表情已經不再生動像是發僵的玩偶。黑色的頭髮蓋住他的眼睛,他無力地坐在那裡,彷彿自暴自棄似地。
莉莉絲捻著自己寬大的裙襬在弗朗西斯科的身邊那個由安德烈讓出的空位上坐下,她輕手輕腳地握住他冰涼的手,然後對他說,“弗蘭克,我記得。”
弗朗西斯科眯著眼睛不解地望著他們的王后,臉上的表情依然發僵,但是那黑色的眼睛裡卻帶著些驚喜的色彩。
“我記得你問我是否還記得你。”莉莉絲的下巴高傲地抬起,露出的脖子細長優雅,原本那些青紫的斑點已經被粉撲悉心地掩去。
“你一點都沒有變。”說著,莉莉絲的手撥開他額頭上厚重的頭髮,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線條俊朗的眉骨。她張開她紅豔美麗的唇,輕輕地吐出幾個惡毒刻薄的位元組,“包括你的軟弱無能。”
在眼睜睜地看見弗朗西斯科眼裡那些類似驚喜的東西被更多的像是無助、難堪、自卑所遮蓋,然後變成死水一樣的黑色之後,莉莉絲滿意地笑了。
如同一株靠攝取死亡的毒素而盛開的鮮豔花朵一般,美豔絕倫的同時也極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