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這話,他不由頓了片刻,面上湧起回憶之色。
「上古之時有一族以劍為名,故而自稱劍族。劍族中人極善御劍,又可分為尚劍醒劍兩族。後兩族族長同取一塊隕石,鑄成兩劍為各自信物。」
他握緊那本一直藏在玉笛中細劍,含笑一字一頓道:「我手上這柄劍名為青凰,乃是歷代尚劍一族族長所持之物,乃是我父親此代尚劍族長之物,而你手上的青雀想必是醒劍一族族長之物,你是醒劍一族的族長,抑或與我一般,是下一任的醒劍族族長?」
白衣人聞言先是沉默,隨即盯了他手中僅有三寸長細劍片刻,才緩緩將自己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之中,泛著泠泠冷光的青雀劍上。
即使在握住這柄劍多年之後,當年他得到這柄劍之時的場景,他都不願意再去回憶第二次回憶不自覺輪轉起之時,每一次呼吸停頓之間,彷彿都帶著濃鬱的血腥氣味,那些利器割入肌膚的聲音迴響不絕,滾熱的鮮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然後一點一點的完全變冷,那個溫柔慈愛的目光漸漸遠去,終於連聲音都再也模糊不清。
「從今日開始,你要捨棄真正的名字,捨棄你的仇恨與不甘,不到那最後一刻,永遠不要放棄……以後……你就喚作永淵罷……」
「活下去……」
「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直到……變得比所有人都強!」
父親……
如今還存留在心底如何都無法抹去的,是那道持劍背對著自己的染血背影,驟然完全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瞬間,那撕裂一般的痛楚與無緣無盡的絕望。
在那數十年難以消解的絕望痛苦中,以為這一生只能呆在那黑暗的枯井深處,任由毫無止盡的痛楚糾纏入骨,這一生也不過與蓬草枯骨為伴,甚至不等完成父親的心願,便會悄無聲息的死去之時,他卻不曾想過突然有一日,會有墜下月光的那一刻——「自我少時起,便沒有家人,也沒有族人。」
白衣人冷冽又毫無表情的面容,猶如山峰之上冰凌折射的一道月光,映照在青衫人烏黑的雙眸中時,好看的令人心中又痛又憐,而映在立於他對面的姬一眼中,卻隱約帶上了幾分戒備,和些許聽到這話的驚懼之意。
「這柄劍,乃是父親臨終前交給我,如今已是我的劍。」
「你的意思是,難道醒劍一族所有人竟被……」姬一不曾想到自己不過是疑惑,卻帶出了如此可怖的事情,霎時面色沉了下來,知曉白衣人大抵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沉默片刻後卻仍是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兇手又是誰?」
「找到兇手報仇,乃是我一人之事,不必他人插手。」白衣人漠然與他對視,那雙幽紫色的雙眸中沒有波瀾,手中的青雀劍卻驀然射出劍光,「既已拔劍,何必多言!」
「也好,你想必自己心中已有成算,我卻不必多說什麼了。」
姬一見他不肯說起此事,心中連續轉了幾個念頭,唇角也跟著浮現一絲極淡的微笑,點了點頭後同樣橫劍胸前,斬釘截鐵的道。
「如此,唯戰而已!」
話音未落,兩人霎時化為兩團光芒,眨眼就驀然碰撞在了一起!
無數的細微劍氣衝擊而來,鋒銳的氣息還未曾挨近,就將已然距離十幾丈遙遠的林閣景沖的更遠,他神色一變立時抬手放出靈力包圍自己,身上有迅速無數藤蔓圍成繭子保護,才勉強沒有受傷仍能立於一邊檢視。
待他好不容易站穩了步子,再度凝目去看之時,那兩團劍光已然升入半空,刺目的光芒幾乎看不清兩人的身形,卻能隱約瞧見兩柄相似的長劍互相碰撞,刺耳的摩擦聲隨著愈發耀眼的淡青色光芒,在半空中分立兩邊幾乎不分上下,讓人幾乎睜不開眼更看不清楚。
第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