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哼一聲,揚眉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學問?”
洛小丁忙上前一一收好,吶吶地道:“不是什麼學問……”
李玄磯看她將書擺放整齊,卻都是些書法典籍,孫過庭的《書譜》、韓方明的《授筆要說》諸如此類。他順手拿過一本低頭翻看,見洛小丁將椅子挪過來,便順勢坐了下來。
隨後洛小丁又倒了一杯茶放於他面前,李玄磯心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放下書端茶過來慢慢啜飲,眼角餘光落在洛小丁臉上,她在他面前,素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低眉順目,柔順恭謙的一副模樣,看不出喜怒哀樂,然而唇角緊抿,多少還是透著些侷促不安。
李玄磯忽覺有些難過,一口茶下肚,燙得喉中酥癢起來,由不住低低咳嗽。洛小丁見他咳得厲害,忙伸手給他拍背,問道:“弟子送去的梅花釀……師父服了不曾?”
“嗯——”李玄磯悶聲回應,她的手一下下拍擊在他背上,輕柔而緩慢,他微微嘆氣,只覺數月來積聚在胸中的鬱郁之氣,竟隨之一點點化開,心緒漸漸好轉,卻只是不肯說話,只怕一出聲,便會嚇跑了她,再也無法擁有這難得的安謐。
洛小丁輕輕道:“到底是偏方……也沒什麼用。”
李玄磯微偏過頭看她一眼,淡淡道:“便是靈丹妙藥,也總需些時候,便有這份孝心也是好的。”
洛小丁微有釋然之色,眼角眉梢處隱有笑意飛揚。李玄磯望著她不覺失神,她最初入門便是如此乖巧,懂事而心細,簡直不像是十歲的孩子。他那時為何會一直當她是個男孩?如今想來,多半是因她的乖巧懂事,洛小丁自拜他為師,就沒讓他操過什麼心,諸事不需他吩咐提點,她便會去做,也是天資聰穎,那幾年的勤學苦練全沒白費,所以她的刀法在那一兩年內進展迅速。
其實,他該一早便察覺才對,三個弟子中可有哪一個如她這般細心體貼?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她全記得清清楚楚,每次帶她外出,他的衣食住行她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做到如斯地步,確也不易。她如此懂事,以至於他太過放心,放心到疏忽大意的份上,正因如此,他才完全想不到她會欺騙自己,所以才會在撞破她後,那般的震驚氣怒,只恨不得她立刻便在眼前消失。
他竟是恨她的,怎能不恨?她令他違背誓言,害他不孝不忠,他瞞著這天大的秘密,不惜帶累同門好友,甚至殺人滅口,更是不信不義。而如今,他竟然對她……難道這竟是前世冤孽?走了碧由,又來了她……
李玄磯伸手摁住眉心,再不可如此……她是他的弟子,他是她的師父,僅此而已;。;;;
………【35。考教】………
天氣轉暖沒兩日,忽如其來一場倒春寒,暴雪驟降,氣溫陡轉直下,冷洌刺骨。鷓鴣從外面回來,一個勁抱怨,看她掬手到唇邊不停呵氣,洛小丁忙好言安慰,一邊將暖手爐遞至她手中,問道:“那幾本書都交給我大師兄了?”
鷓鴣抱著暖手爐捂了一陣,方從懷裡掏出一本《篆勢》給她,笑道:“都交給大公子了,叫我替他道謝呢,又順道叫我帶了本書回來,呶,是三公子老早跟他說要看的那本。”
洛小丁將書握在手裡,並不立即開啟來看,笑道:“大師兄太客氣了,其實該謝鷓鴣才對,這大冷的天勞你跑一趟。”一直懸著的心略微安穩,能將東西送至尚悲雲手中,實在是不容易,唯一隻怕自己要的東西,大師兄弄不回來,想到此又不免心憂,不覺便蹙起了眉。
鷓鴣道:“三公子別這麼說,這都是奴婢該做的。”
洛小丁猶豫片刻,又問:“秦管家有沒有問什麼?”
鷓鴣一雙黑眼珠溜溜地轉動,道:“秦管家這幾日一直忙著替城主準備行裝……哪有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