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意識不清, 淮縱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蕭行和她經歷大致相仿, 自幼喪母, 唯一幸運的是她還有疼她入骨的爹爹。
別看她性子冷淡,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實則最重親情。玩得最好的那些年, 她敢打趣蕭行,膽肥了也敢調戲她兩句,獨不敢對徽王爺言語不敬。
徽王爺性子霸道,但對親女兒那是實打實的好。很多時候淮縱都羨慕地不得了。
於情於理,徽王爺是蕭行親爹,是她岳父,更是從小到大幫她打熬身骨的師父。
人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很長一段時間,蕭懸面對她,扮演的正是父親的角色。
每當想到自己對蕭行存了不可說的心思,她就害怕女兒身被揭穿,擔心傷了這對父女的心,害怕被徽王爺剝皮抽筋用來洩憤。
女兒身……
淮縱驀然睜開眼,睏倦散去,那雙眼重歸清亮。
「阿行,如果忽然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你會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她這會一門心思想著景厭攔駕的事,緩了緩,隨口道:「你怎麼會不是你呢?阿縱,你又在說笑了。」
「我沒說笑啊。」淮縱望著水下明顯的女兒身段,嘆息著垂眸:「阿行,在你心裡,我是怎樣的人呀?」
「你?」屏風後面,那人語氣輕快道:「你就是個小混蛋。」
「啊?」
「就知道惹我生氣的小混蛋。」
蕭行笑意愈深,暫且將景前輩的事放在一旁,專心應對她。
她不知道淮縱為何會突然失落,失落裡恍惚有著難以言說的惶恐,哪怕看不到她的臉,單單聽她說話的語氣,蕭行也能想像到她此刻的神情。
睫毛低垂著,唇瓣輕抿著,恍若正承受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妥妥的小可憐。
哪怕她之前是如何慵懶散漫地靠在浴桶,這會應該從水裡坐了起來。
想要知道猜想對不對,其實只需要看上一眼。
但蕭行背對著屏風,不敢轉身抬頭看。
事實上若非已經嫁給淮縱,兩人有了夫妻名分,她是斷斷不肯答應與她同室沐浴的。
哪怕隔著一道屏風,聲音總能聽到。
那感覺,就像內心所有的隱秘與她赤露敞開,願意把自己交出去,願意用一顆心包容她所有的不完美。
想著這些,蕭行再度在心底喟嘆一聲:淮縱到底懂還是不懂啊。
淮縱瘦削的肩膀暴露在空氣中,她上身板直,睫毛低垂,看起來無辜又可憐,聽到那些撩起的水聲,她眨眨眼,沒想到一向穩重的蕭行也會在沐浴時玩水。
她八歲以後就沒再這樣玩了。
蕭行都多大了,她都十八歲了!
小沮喪來得快去得快,淮縱取笑她:「阿行,好玩嗎?」
「你要試試嗎?」
話音剛落,細碎的水滴越過屏風不偏不倚地砸在她頭頂,淮縱撇撇嘴:「我姑且讓著你。」
誰要你讓著我。
蕭郡主不情願地皺了眉,繼而審視自己光滑柔膩的身子,第一次不自信起來——是她生得還不夠美嗎?她都陪著淮縱這樣了,淮縱竟還能巋然不動?
還是說,她真得不行?
搖搖頭,甩去這個荒唐羞人的念頭。
兩人在車廂時她能感受到淮縱對她若有若無的想法,怎麼這時候倒要做正人君子了?
是她暗示地還不夠明顯嗎?
為何隔著屏風,淮縱都不敢看她一眼?
她們守禮多年,可如今還要繼續守禮麼?蕭行惆悵地一巴掌拍在水面,濺起的水花浮在了她濃密而長的睫毛。
「怎麼了?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