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另一個巧合幫了我們一把。為確認燒至炭化的遺體身份,警方採用齒型。他們從石川希美的健保卡上查到最近就診的牙醫診所,是葉子裝成我而去、位於上野職業介紹所附近的牙科。那時候d n a鑑定還不普遍,前一年發生的日航空難事故,主要也是仰賴齒型來確認身份。比對過留在牙科的病歷後,警方斷定副駕駛座上的遺體是石川希美。
遺體以石川希美的身份入殮送回,經過喪禮的誦經儀式,最後火化。由起夫和我都在場。
那天起,石川希美死亡,我變成香川葉子活了下來。
入夜四周昏暗後,我稍微開啟窗戶。
聽見海浪的聲音。看不見的大海傳來的聲音。從遠古重複至今、單調又豐富的聲音。聽著聽著就會定下心來,跟達也聆聽我買給他的陶鈴的聲音一樣。
我變成葉子後,就將達也送到兒童安置機構去,聽說他就這樣成了別人家的養子。好可怕。那孩子開始會說話了。不久後他就會把由起夫和我犯下的罪狀大聲說出來吧?我這麼想,所以只好把他送出去了。
葉子除了達也之外,沒有其他親屬。沒人懷疑車禍死亡的人其實是難波家的幫傭。住家附近也沒有她的朋友。不過有個人知道葉子和我對調了。
是園藝師兼種樹專家的間島先生。頻繁出入難波家的他立即注意到這個詭計。我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在他面前出現,但不可能一直瞞下去。我想他已經發覺在家裡的人是加藤律師的秘書石川希美,車禍身亡的人其實是葉子。
不過他並未揭發這件事。有一次,我和來難波家的間島先生不期而遇,他一直盯著我看,最後突然別開視線。我想這下肯定被他發現了。至於為何間島先生要把此事藏在自己的內心裡,我完全不懂。
加藤律師事務所的人對石川希美死亡一事非常冷淡,因為他們知道我是加藤的情婦,只是心照不宣。和律師一起搭他的車,然後和他一起車禍身亡,非常合理。失去主人的事務所不久後便關門,員工全部鳥獸散了。沒有任何一個事務所員工捧花前來祭拜放在大型寺廟納骨塔中的石川希美。
不久,由起夫決定離開深大寺。他一定不忍心破壞難波老師鍾愛的宅邸,但為了徹底隱蔽我們的罪行,這是最佳的方法。我也搬進他買的位於高樓大廈中的一間房。我想我們分不開了,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若即若離、佯裝不認識地生活。既然共有如此可怕的秘密,我們無法再各自認識新朋友,重新過生活了。我和由起夫辦理登記,結為夫妻。
我承受著不安、恐怖與罪過的折磨,而且比從前更為嚴重。夜晚做噩夢時,由起夫會抱緊我、安慰我,如此一來我才能度過難熬的長夜。我們分開時,如果我又做噩夢,由起夫便會及時趕來。我們互相冰冷地擁抱,身體貼在一起,等待天明。不論我們身體貼得多緊,都只是將自己的冰冷傳給對方而已。
對我而言,由起夫是比兄弟姊妹還要親的青梅竹馬,冷酷無比的共犯,我醜陋的半身。我們永遠分不開了。
我將餅乾盒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抽出放在最底下的東西。好久沒碰的攝影集。薄薄的、舊舊的。書名是《築豐輓歌》,昭和三十九年出版。
我翻到最中間,看著那張黑白照片。兩名男女國中生的合照,於放學途中拍的。穿著黑色制服的男國中生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眼睛稍微朝上地看著鏡頭。態度冷淡,但看得出害羞,是個不習慣被拍照的鄉下國中生。
而那個女國中生笑得天真爛漫。她把男國中生戴著的帽子拿來戴在自己頭上。身材太瘦,與制服的尺寸不合,裙子也太長了,可見無人照顧這孩子的日常生活。可是,她卻傻瓜似地滿臉笑容。突出的右顴骨上有一顆黑痣。
這是由起夫和我。
明明待在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