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奚鴻永遠再無法知曉,對於那個天官天仙來說,入骨的豈只有市儈。
飯罷,章珏遣奚同給夫子送些糕點去。恰巧奚同一出門便遇見了巷尾的秦家老三,奚同客客氣氣地喚了一聲“秦伯父”才走遠,那秦三彎眸應了,目送奚同走遠看不見影了才將目光收回。
“怎麼?”章珏問。
秦三笑笑:“你這侄兒真是人中龍鳳,前些日子我遠遠瞧見他在人群之中,卓卓然如鶴立雞群,當真不凡。”
章珏斂眸低聲笑:“那是你不曾見到他的父親……”眸色沉到了底,教人看不清情緒。
當初奚鴻風采,誰人不知,更是有人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奚同確實不凡,但畢竟年幼,更重要的,是沒有奚鴻那般“世人皆濁”的氣質。
秦三不知當年奚鴻的風采,年歲雖與章珏一般大小,但在章珏與奚鴻、南桑等人相交之時,秦三還是一個混跡於賭場、青樓的紈絝,直至後來歲數漸大有了穩性,才成家立業,對於章珏等人這一圈子自然是不熟悉的。
即便如此,秦三也是略知曉奚鴻的事情的,因此此時也嘆了一口氣,但又立刻轉變了話題:“聽我家裡頭的大侄子說,同兒他要從仕?”
章珏聞言神色一凜:“胡言亂語!”一言既出,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急急追問,“此事當真?”
秦三原本被沒有緣由地吼了一句,心裡很是不滿,此刻嘴裡自然沒有好氣:“我還能誑你不成,再者此時有什麼好作假的,作假與我有什麼好處,想著當官就當官便是,你衝著我來的這口氣又是為何?”
此時章珏心亂如麻,再回答不了他的問題,一抬眼正看見送完糕點的奚同奔了回來,直直地來到他的面前,揚起洋溢的笑容,道:“叔父,夫子說謝過你了,改日定前來登門拜訪,與你探討切磋呢!”
章珏一口氣噎在喉中吐不是咽不是,只得不住上下起伏呼吸,面上脹得通紅,更說不出話來。
此時秦三再不識時務也知道他一個外人不好待在這裡了,藉口“瞧我這記性,都忘了替我婆娘買胭脂了,不說了”,便迅速消失了。
章珏已經沒有心思顧全禮數,轉身就向屋內走去,任由“叔父”“叔父”的奚同跟在身後,直到書房裡章珏才回過身怒斥:“跪下!”
奚同不明所以,但仍順從跪下,一雙眼湛亮地瞧著章珏,等著他發話。
“你……你要從仕?”章珏吸了口氣,問。
奚同面色一變,張了張,吐出斬釘截鐵的一個字:“是!”
章珏險些吐出一口血來,閉了閉眼,又瞪了過去:“我日日叮囑你,日日叮囑你,萬萬不可入朝堂,萬萬不可與官宦之徒有瓜葛!你,你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是與不是!”
奚同抿抿唇,反駁道:“叔父我並非忤逆你,但人各有志,人之路途當由自己決定。叔父,我自然是愛你敬你,但這與我志本並無矛盾。”
“你只是不長記性罷了!你難不成忘了你父親的事了麼?”
“二者不可同一而論。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父親之事當作日後行事之師即可,知曉危險便背棄道義乃弱者之舉,非君子所為!”
章珏腦袋發昏,眼前有些昏花:“是誰……是誰給你灌了這迷魂湯!”
“叔父!”
“我不准你去!”
奚同見說不通,胸膛一起一伏地大口呼著氣,眼珠子不住來來回回看了幾番,突然間就站起身來,不待章珏反應過來便去外頭牽了匹馬,一下子躍了上去,奔出了院子後才牽動韁繩使自己面對著追出來的章珏喊道:“我不願一生只做一個圍著銅錢打轉的市儈之人,他人都道叔父除了銀兩,其他方面皆是頂尖通透的,叔父,你到底是被拘在何處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