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看啊，長樂宮。這裡是西極門，這裡是天極門，這裡還有個神仙捧露的雕像，叫仙宮苑。御道有九九八十一階，最頂上就是定安殿。&rdo;望見這個微型的宮闕，道袍老人就像一個得了玩具的歡欣孩童，無限歡喜鼓舞，對蘇纓指著長樂宮如數家珍。

他面上忽然露出了非常神秘的神情，對蘇纓說：&ldo;我會飛。&rdo;

蘇纓見他非常熱情，很渴望得到認同一般，便也聽得仔仔細細，聽到這一句，十分捧場的露出驚奇的神色：&ldo;你難道是天上的神仙？&rdo;

道袍老人嘿然一笑。果斷搖頭：&ldo;我不是神仙。&rdo;

他又說：&ldo;我曾經從這座鳥兒都不敢去的宮殿上飛過去，誰也奈何不了我，我想殺誰就殺誰，我想要他做什麼，他就要做，不然我就要殺了他。&rdo;

這一句話，讓蘇纓對他身份的猜疑又篤信了幾分。

這古怪的道袍老人，應當就是從前在長樂宮仗劍刺殺天子的青陽子。

世人如何能想到？當年一怒刺天子，以一己之身掀起江湖驚濤駭浪，褒貶參半的傳奇人物並沒有死，他竟然狀若瘋癲，形若鬼魅的生活在白玉京的地底下。

蘇纓雖然確定了他的身份，卻沒有開口揭穿。隨著他的指指點點，目光在長樂宮上方停留，真的找到了那個神仙捧露的雕像，就在距定安殿不遠的位置。

皇帝起居，批閱奏章日常議政的定安殿，原本應當是整個永樂宮最高的地方。

然而今上篤通道教，尋仙求長生，設了高入雲霄的神仙捧露雕像，每日承接天上的&ldo;無根之水&rdo;，送服丹藥。

所以在長樂宮竟然出現了定安殿不如捧露像高的奇觀。

蘇纓心中嘀咕：白玉京門口也有一個集天下神兵所鑄的天女散花像，當今天子真是喜愛雕像。

青陽子又拉著蘇纓，絮絮叨叨的說了許許多多長樂宮的詳細資訊：哪裡有崗哨、哪裡衛兵最多、哪裡視野最好、哪裡可以俯瞰天子之座。

蘇纓雖然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但是不忍拂一個頭髮白髮老人的意，拿出在家中哄老父親的耐心，不但聽進去了，還與他指著這小小一盤，你來我往，議論起來。

青陽子在地底已久，神智已然昏聵，口齒不甚清晰，難得一個少女，竟肯聽他言語，還與他議論，喜不自勝，越說越起勁。撫掌笑道：&ldo;你好，你很好，燕小兒沒有你好。&rdo;

蘇纓笑吟吟問他：&ldo;為什麼燕小兒沒有我好？&rdo;

青陽子想起燕無恤，登時表情變幻莫測，如強塞了一口悶泥入口，他面色青白，忽又黑沉，即便是早已失智，仍對此名號殘留反感：&ldo;混小兒一個，王八嘴裡撒尿的淘氣玩意兒，不提也罷。&rdo;

&ldo;……&rdo;

他說得粗鄙，嫌惡之情溢於言表。

彷彿燕無恤不是他傳承劍意的半個徒兒，竟是仇家一般。

在加上燕無恤曾經叫他&ldo;老匹夫&rdo;，蘇纓感到，這對門面師徒的關係實在是非常差。

似乎想要將&ldo;燕小兒&rdo;的名字晦氣散去，青陽子擺了擺手，又拉起蘇纓興致勃勃的說起來。

良久，終於等到他倦了，蘇纓問他：&ldo;前輩，您知道怎麼出去嗎？&rdo;

問罷，看見青陽子一臉的茫然，怔了一怔。

&ldo;您知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rdo;

青陽子依舊茫然。

他指指&ldo;長樂宮&rdo;：&ldo;這不皇帝老兒的宮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