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走到他們面前時,張嶽已經如同牽線木偶一般,怔怔地望著他。
林少歌抬起手來擺了擺,斜著眼望他們。
&ldo;人活著,吃和睡,最重要。&rdo;
挽月生生被湧到嘴邊又強行憋回去的一聲大笑噎得翻起白眼。她伏下身,把臉埋在小牛脖頸後邊。
太丟人了。這樣的大義凜然的氣氛……他、他、他……
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林少歌面前,以張嶽為首的那五人。
正在他們被胸中的豪情淹沒,覺得自己彷彿已經頂天立地,不懼生死,化身為正義之刃,要將這混濁的世道捅出一個大窟窿眼時,這個叫林少歌的男人竟然走到他們面前,輕描淡寫地說‐‐
&ldo;人活著,吃和睡,最重要。&rdo;
張嶽急得滿面赤紅,想要反駁,卻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
林少歌蹲下身子,目光和他平齊。
&ldo;有多久,食不知味、寢不安枕?有多久了?&rdo;
挽月一怔,從牛頸間抬起頭來,順手給小牛捋了捋頸後的毛。
那幾個人的目光變了。
慢慢地,有兩三個人垂下頭,將臉埋在指縫間。
林少歌輕輕一嘆:&ldo;連吃和睡,這兩件頭等大事都做不舒坦,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rdo;
那幾個呆了很久。
&ldo;是啊……&rdo;其中一人喃喃道:&ldo;自從跟了龍爺,吃香的喝辣的,但這個心就是踏實不下來,眼睛跟前總是晃著幾張血淋淋的臉……&rdo;
另一個說道:&ldo;我已經半個月沒敢碰肉了,再這麼下去,還不如出家當和尚去。夜裡一閉眼,唉……&rdo;
又有一個說道:&ldo;每一覺睡下去,都不曉得還能不能再睜眼看見明天的日頭了。怕官兵來剿,怕銀虎,怕老爺子,還怕那些來報仇的……&rdo;
張嶽說:&ldo;是啊。從前再苦,嚼菜根也還要挑香甜的,地裡刨到個落下的土豆,燒一燒,當真也是人間美味。夜裡枕著風、抱著月,天作被來地作床,睡得踏實!哪怕是落在銀虎手裡那幾年,也還會盼著今天他們燒了什麼菜,會不會多兩個肉……夜裡無人來折騰,抓緊時間閉了眼,舒舒服服,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的。如今……果然是吃啥也沒味道了。&rdo;
他嗓音嘶啞,一字一句慢慢說出這些話。
五個人慢慢轉動著目光,像是要從彼此的臉上,找回那個曾經的自己。
就在昨天,他們還笑嘻嘻地用拳頭打、用腳踢那些村民,還翻箱倒櫃,把紅三娘還來不及搜刮的那些窯裡藏的好酒拎出來,宰了村裡的豬牛,痛痛快快大喝大嚼。就在昨天。
但,只過了一天,他們竟然完全記不起,村中的酒究竟是用什麼釀的?昨天吃的是雞肉、豬肉還是牛肉?吃了白米還是黑米?
曾經,只有逢年過節或是紅白喜事的時候,才能這樣大口地吃肉。那肉多香啊!宰一頭豬,還要留下半頭來,將那肉切成一條一條,鉤在屋簷下,做成臘肉,可以慢慢吃一整年。饞了,切下一小塊來,炒在米飯裡頭,那叫一個香!
如今,如今……
五個人的目光慢慢凝成一股,落到林少歌臉上。
&ldo;我幫你救人!&rdo;張嶽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