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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根做了一輩子火夫。
戰兵十人為一隊,十隊為一都,十都為一營,十營為一軍團,即一萬戰兵。
李老根負責五隊一共五十人早晚二頓飯食,每月拿五錢銀子。
他從來沒有怨言,因為大把的人還在眼巴巴地等著他讓出這個位置‐‐就算倒貼錢,也是有人願意做的。
因為兼著採買。
他做這夫火已經三十多年了,士兵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這麼多年,李老根都沒有真正見到過軍隊長什麼樣子。
平日裡,這五十個士兵在校場上,和同行楊大山負責的那五隊人一起,聽從餘都頭的號令,排成一個整齊的百人方陣訓練。一旦餘都頭被上面叫走,這群士兵立馬像是一鬨而散的螞蟻,躲到牆根、樹蔭下,或者蹭到李老根那口大鍋底下,總之就是偷懶偷涼快。
這一次隨軍出征,李老根驚呆了呀。
果然任何一樣普普通通的東西,只要達到了一定數量,看起來都會變得很可怕,有一種龐然巨獸的感覺。
之前聽說這是&ldo;十萬大軍&rdo;,李老根只呵呵一笑,在他看來,千人、萬人、十萬人是沒有什麼差別的。還不就是平日排隊到他面前一臉諂笑,巴望他那大勺多舀些肉到碗裡的兵痞子嘛!
李老根最喜歡乾的就是,先滿滿當當舀起一大勺肉,掂一掂,在落到對方碗裡之前,&ldo;不小心&rdo;晃一晃手,掉一半回那隻盛肉的大桶裡邊,然後抬一抬眼皮,瞅瞅對方表情‐‐嘖,就像是心肝兒也跟著那肉顫悠悠掉到了桶裡,皺著眉,咧著嘴&ldo;嘶嘶&rdo;吸氣。那一臉肉痛真是不要太精彩哦!
這樣的人,就算組合成了&ldo;十萬大軍&rdo;,那又怎麼樣呢?
事實證明,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那滾滾而來的黑色浪潮之中,李老根認不出那五十個兵痞子了,甚至連餘都頭也像是換了一個人‐‐好像成為了某種巨大的、無法理解和想像的、某種活生生的物體的一部分。
每一個士兵,都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作為&ldo;個人&rdo;的那一部分特質好像已經被抹殺在整體之中,化成了一個細小的部件,隨著這尊龐然巨獸而動,不會恐懼、無堅不摧。
雖然這號稱&ldo;十萬大軍&rdo;,其實真正作戰的只有兩萬人,其餘的,是像李老根這樣的,以及臨時徵招的雜役軍、後勤補給部隊等等,負責糧草輜重等物事,這些部隊零零散散綴在那兩萬人馬之後,但其實人數是戰軍數倍不止。正是他們和戰軍一起,組成了這&ldo;十萬大軍&rdo;。
這一趟,李老根完全撈不著油水了。
因為糧食都隨軍出行,火夫們只能去糧車上領取日常份額。沒有買賣,哪來的油水?
火夫隊伍裡終日籠罩著愁雲慘霧,連帶著煮出來的粥也稀得能當銅鏡用。
閒時,李老根和相熟的楊大山二人湊在一塊,三言兩語間,就提到負責到平原城採買每日鮮蔬生肉的那個廖遊‐‐也不知是什麼來頭,竟然能混著如此好差使!
言語間滿是嫉妒。
這廖遊唇上一顆大黑痣,痣上留了一撮毛‐‐這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嘛!聽說和這一次掌軍的指揮使沾親帶故。二人又湊近了些,聊到這兩個軍團原本的軍主,眼下都得聽命於那個鎮東將軍親封的指揮使,聽說年紀不大,神龍見首不見尾,還沒人知道長啥樣呢!
李老根咧開一口豁牙,低聲道:&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