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祝福的紙鶴。在11月25日那天獻到巴金的床前去。
護士們這樣愛戴一位患者,確實是絕無僅有的。她們這發自內心的行動,當然來自對巴金人格魅力的感染。幾個寒暑過去了,她們親眼看見巴金這位文學泰斗在治病期間所表現出來的毅力與對護士們的尊重。她們發現巴金是大家護理過的最好的病人,他從不以自己的社會影響和威望來表現自己。在這間普通病室裡,巴金永遠是一個最聽話的患者,特別是護士們最有體會,每次護士為巴金打吊針,由於他的血管幹癟,都要在老人那枯瘦的手上接連扎過幾次才行,有時就連身邊的護士也不忍了。可是巴金卻連眉毛也不蹙一蹙。他左手扎不進,就主動換了右手,從沒有任何埋怨,甚至在最痛苦的時候也不肯哼一聲。
由於帕金森氏症的折磨,巴金老人在發病的時候,就會把他不斷哆嗦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每當護士們發現巴金被病痛折磨到無法忍受的時候,大家都主動用白紗布縫製許多小白球,關切地放在老人的手心裡。讓他緊緊的攥住,藉此緩解痛苦和鍛鍊肌肉的張力。醫護小組人員換過了幾批,可是所有醫護人員誰都沒有把這份工作當任務來做,而是當成了一種榮譽,大家都希望用神聖的摯愛去溫暖巴金和回報巴金!
巴金的神志依然清醒。
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常常讓生病的老人心裡產生種種難過的情緒。當他發現那麼多醫生和護士在日夜為自己的疾病奔忙的時候,巴金就忍不住地暗自感嘆:“如果一個人不能很好工作,那麼繼續維繫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有時他甚至還會產生這種讓局外人無法理解的念頭:“長壽是大多數人所追求的,然而對於我來說,卻認為長壽就是一種懲罰!”
巴金的痛苦當然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他在進入九十高齡以後,隨著身體的逐漸衰弱,巴金已在為自己不能繼續像從前那樣勤奮寫作而產生悲哀。後來,他就把捐款建設現代文學館當作他人生最後的寄託與追求;當這一願望實現以後,巴金又開始把捐贈多年的藏書作為對讀者和社會的回報。而今天他認為自己這樣長久靜臥在床上是一種時間的浪費,因此有時老人甚至要求醫生護士們不再繼續為他施治與投藥。
窗外的景物老人已經疏遠了。他只能仰面透過視窗翹望那悠悠而來,又悠悠而去的朵朵白雲。他床榻邊上放著老人晚年的力作——五卷厚厚的《隨想錄》,這無疑是一個文學家最後的人生自白。他在這些《隨想錄》中,重溫了許多逝去的往事,也與那些逝去的故人對話與交談。而今世事滄桑,皆如過眼雲煙一般地在老人身邊緩緩流淌過去,消逝在遙遠的天際了。讓巴金心裡萬分悲楚的是,幾年前還與他朝夕相處的友人,如今也一個個從人間長逝而去,看來這正應了那句“轉眼就是百年”的古語!“文革”以後最先離開他的是葉聖陶老人,接下來,僅僅幾年的光陰,丁玲去了,冰心去了,夏衍和曹禺也去了!巴金做夢也沒有想,他竟然如此長壽。
老人在病床上神遊。他在下午淡淡的冬日對映下微微閉上了眼睛,巴金好象又回到武康路13號那個熟悉的院落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仍然在冬天寒風中傲然挺立的兩棵玉蘭樹。那是解放初期他和蕭珊共同栽下的,而今五十多個春秋倏忽而去,玉蘭樹非但沒有凋謝枯萎,反而葉繁葉茂,景色依然。那幢再熟悉不過的英式三層小樓又出現在巴金的眼前,他已經離開這裡三年時間了。然而巴金只要一閉上雙眼,腦際裡就會浮現出小樓內外的一切。特別是樓下那間寬敞的客廳和與客廳相銜的走廊,那是巴金1982年左腿發生骨折以後,經常休息和工作的地方。
他記得自從骨折出院回家後,親人們就勸他不要繼續住在樓上了。因為大家都擔心老人萬一在上樓或者下樓的時候,一時不慎,踩脫失腳,會不會還要再發生其它意外。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