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海底針一般琢磨不透,李巖手裡拿著鏤空的銀盒正在思索,侍女柳枝上前扶著他,追著永穆公主的背影兒,往住春院而去。
一輪明月爬上了梨花梢頭,玉盤似的皎潔,推開書房的軒窗,微風吹起,滿院的暗香浮動,一方月色入戶,與明明的燭光交融,邊緣處模糊一片。
俏臉上仿似結了一層冰霜,永穆公主端坐胡床,出言警告他:“巖哥兒,你昨日央求我借來百騎羽林,說是震懾一下王準他們,怎麼又招惹上波斯胡商?你可不能在外面借公主府的名頭胡來!”
永穆公主那種冰霜似的態度,李巖瞧著心裡難受,豁出去了,不如坦陳相告:“姐姐,父親入獄,李府也是樹倒猢猻散,我天天給父親送去酒菜,大理寺監獄上上下下都要打點,我哪來的銀錢?巖哥兒年少,也知道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會向姐姐伸手,為結識波斯胡商,才想出這麼個法子……”
浸在明明的燭光裡,永穆公主心裡又是痛又是氣,巖哥兒把她當做外人,寧願自個兒到外面去想法子,也不向她伸手。
挺了挺身子,李巖望著窗外梨花樹上那一輪梨花春月,話語裡帶著幾分傲氣:“姐姐放心好了,巖哥兒走的是正道,決不會連累姐姐——”
白衣勝雪的少年站得遠遠的,挺拔孤標的身姿讓永穆公主心裡一痛,不由自主走過去,捂住了他的嘴,“姐姐信你,愛你,要什麼今後給姐姐說,你要經商賺錢,姐姐的姨夫趙明軒,也是經營織染的豪商,任職將作監丞,有他助你豈不更好?”
將永穆公主的素手兒拿開,李巖環住永穆公主的弱柳腰,臉上露出微笑:“姐姐,你在終南山有山莊嗎?”
“有啊,筆架峰下永穆山莊,裡面還有個釀酒作坊,酒師都是從西川召來的……那是父皇給我的嫁妝。”永穆公主被李巖擁在懷中,聲音嬌柔。
聽得兩眼放光,李巖咬著她的耳垂,溫柔款款道:“明日下午,我與姐姐到山莊一遊,小住幾日。”
時間彷彿凝滯,夜風拂過月光下那片如雪的梨花,花瓣簌簌掉落的聲音似乎都可聽見。
書房裡是你儂我儂的一對兒。
“呃,巖哥兒,將那個波斯胡商送來的飾幫姐姐戴上。”燭光明明,映著永穆公主嬌羞情狀的臉蛋,明豔不可方物。
手裡拿著翡翠簪子,李巖瞬間成了個呆頭鵝。
翌日午時,大理寺監獄。
送來酒菜的李巖看著父親沐浴在那幾縷陽光裡,品酒吃菜,自得其樂。
還是將外面的事兒給他提提,免得以後現我的異樣懷疑我,李巖將結識波斯胡商的事簡明扼要地講了一遍。
將筷子放下,李林甫眼睛微眯,臉上還是那副微笑,半響也未作聲。
莫非被他現了蛛絲馬跡,李岩心中惴惴,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想不到老天待我不薄,我一入獄,巖哥兒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磋磨,大有長進,好,不遜父親年少時。”李林甫臉上有幾分得意之色。
“還不是那日父親講起你年少的事,我不過是畫虎類犬罷了,還請父親指教?”李巖後退一步叉手為禮,趕緊恭維道。
“你我父子何須拘禮,過來坐,要說你這次出手,謀劃周密,行動果斷迅,倒也不差,關鍵有個大破綻,你不該出面去威逼波斯胡商,萬一日後他反咬你一口?你應該在波斯邸扮作購買珍玩的豪客,出面為他解救危機,讓他感恩,就是賣了他還得讓他為你數錢。”李林甫為李巖分析利害得失,娓娓道來。
果然是高人吶,李岩心中讚道,臉上也浮出微笑,與李林甫的笑臉交相輝映,真真兒是一對奸猾的父子。
“父親,就這樣吧,這幾日我讓大哥來給你送酒菜。”李巖拱手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