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筆湊到嘴唇上,眼光移向遠處,深色的眼珠裡透著一股怪異的沉寂。“她對那架毒舌鉤實在著迷,想起來,這實在很不正常。她還曾經要我試戴那東西,看看是什麼感覺。”
“你戴了嗎?”
“沒有。”她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似乎做了什麼決定。“她稱自己的關節炎為‘關節鉤’,因為它為她帶來無法擺脫的痛苦。”她用筆敲自己的牙齒,說;“為了分散病痛的注意力,她利用毒舌鉤來做‘以痛止痛’的工具。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說她很不正常的原因,她戴著它,當作一種贖罪。總之,後來我要她停止服用亨德瑞開的那些垃圾藥,她的疼痛也減輕很多。她甚至開玩笑,說我是她的‘小毒舌鉤’,”她看出他的不解,繼續解釋道;“因為我破壞了關節鉤的功能。”
“那又怎樣?”
“我認為她好像要告訴我什麼事。”
羅賓搖搖頭。“為什麼?就因為她死時戴著那玩意兒?那只是一種象徵罷了。”
“象徵什麼呢?”
“生命如幻影,我們都是受困的人。或許,這是她臨終的幽默,例如‘我的舌頭從此不會再動’……之類的意思,”他聳聳肩;“你告訴警方了嗎?”
“沒有,我看到她的屍體時太吃驚了,沒有想到這件事。”她提起手,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而且法醫和警察只顧追問我關於她把天竺葵種在那玩意上的事情,還有花環。這些典故都來自奧菲莉亞之死。加上看到浴缸裡的情景和蕁麻,我想他們自殺的推論沒錯。可是現在,我也不敢確定。”她的聲音漸小,眼睛瞪著桌面。
羅賓看了她數秒鐘。“或許,她想說的正是‘我的舌頭從此不會再動’,你認為,還有別的意思?”
“是的,”莎拉顯得不開心;“可能她想告訴我們,其實是‘有人’要她的舌頭不會再動。不過,這說不通,如果瑪蒂爾達知道有人要殺她,幹嗎要浪費時間到大廳取毒舌鉤,而不乾脆跑到前門大聲求救?整個村子都會聽到她的叫聲,兇手也不會得逞。”
“或許,是兇手要告訴大家:‘她的舌頭不會再動’。”
“可是,這也說不通。兇手既然大費周章地將現場弄得像自殺,幹嗎又要讓人家知道,下手的另有其人?”她揉了揉疲累的眼睛;“沒有這個毒舌鉤,可以直接達到目的,有了這東西,反倒令人起疑。而且,幹嗎弄這麼多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告訴警方,”羅賓說,當場便拿起電話;“真是的,莎拉,你不說,別人怎麼知道她跟你提起毒舌鉤的事?顯然,這個訊號是針對你而發的。”
“什麼訊號?”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種威脅——下一個就是你,布萊尼醫生。”
她誇張地大聲笑起來。“我倒認為那是兇手故意留下身份,就像蒙面俠在被害者身上留下的記號。”
“天啊!”羅賓放下電話,說;“看來,還是不說比較好。你看,這是很明顯的自殺——你自己不也說,她對那玩意兒有很不正常的迷戀。”
“可是,我喜歡她。”
“你每個人都喜歡,莎拉,這沒什麼特別。”
“你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傑克。”她重新拿起電話,撥給里爾茅斯分局,找庫珀警官。
羅賓無可奈何地望著她——她完全沒有想到,如果瑪蒂爾達給她封的這個綽號傳出去,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同時也疑心為什麼她在告訴別人之前,先把這件事說給他聽。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她在利用他。用他來測試別人對這件事的反應,還是純粹把他當作告解物件?
庫珀警官已經回家,電話那頭平淡的聲音,只願意替她留言,等隔天早上上班時再轉告庫珀。反正,也不急。案子已經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