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這裡生有人在這裡死,有人哭著來有人笑著走。樓下門診大廳裡徹夜人流擠擠、燈火通明,樓上住院層卻是安靜的帶著些難以言說的孤寂和死氣。這是兩個極端,世間悲歡最能呈現的地方。
奶奶住院的這一層很安靜,闕雲柯一路走一路思考等會怎麼說比較好。隱隱之中,他似乎看到一個男人怒氣沖沖的往樓上走下去,邊走邊咒罵些什麼。他看不清他的樣子,只隱隱覺得那微小的聲音有些眼熟。
「來了?」闕雲柯剛想跟薛阿姨打個招呼就聽到奶奶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闕雲柯還在想剛才那個男人,突然被打斷,嚇了一跳。
「嗯,奶奶你吃過了嗎?」他明知故問,刻意不去看奶奶的目光。
「你舅爺爺給我打電話了」奶奶沒回他,轉而自顧自的說道:「你猜他說什麼了?」
闕雲柯愣了愣,儘量剋制又冷靜的說:「不太清楚」。
「你把你爺爺氣死了?」奶奶的聲音有些抖,她潛意識裡是逃避那些事情的,但是此刻又不得不面對。
「我也有責任」闕雲柯嘆了口氣,不緊不慢的說道:「是我」。
「是你什麼?你是我養大的,你想什麼我不知道?」奶奶的聲音突然加大了不少,她邊喘邊說道:「我教了一輩子的書,沒教好自己的兒子,難道連孫子也要給毀了嗎?」。
「」闕雲柯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
「你爺爺九泉之下有知,知道你被整個家族的人罵不懂事,知道你這麼多年這樣過的他該怎樣難過,百年之後,我又該如何面對他。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啊。」奶奶說著說著淚水就流了下來,薛阿姨趕緊拿帕子去給她擦,怕她模糊了眼睛,晚上睡覺難受。
「小薛,你去跟她們說我出院請所有親戚朋友吃飯。犯了錯就要罰,這是天理,誰給他的膽子。」奶奶激動的拉住薛阿姨,手抖得不成樣子。
闕雲柯還想說什麼,卻被薛阿姨用眼神制止了。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能牽扯到奶奶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奶奶當了一輩子的老師,教書育人科研學術五一落下,處處受人好評。這一生最大的敗筆也就是兒子闕瀾,她從他小時候就看著各種育兒節目,照著闋瀾最喜歡的個性培養,甚至初中就讓他住校學習,給他絕對的隱私和自由。結果到最後,這孩子卻是與初衷越發不同。但也沒有壞到哪裡去,偶爾有些小心思和不安分,這是每個男孩子都會有的狀態,奶奶也無可奈何,只當作沒有這個兒子罷了。誰能想到,他竟然還能讓自己兒子承擔這些道德的譴責。
奶奶每每想到十幾歲的闋雲柯要面對各種親戚朋友異樣的眼光和自己內心的壓力,就覺得呼吸都喘不過來。
「也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年沒表現出對這件事的忌諱,肯定早就有人給我說了。那該死的姚杉呢?姚杉知道這件事?」奶奶又突然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真是腦子壞掉了。」
「奶」
闋雲柯正準備開口又被奶奶打斷,她說:「什麼也別說了,你現在搬出來,以後你跟我住。」
「我」
「你什麼你,你上次說你住梁榕易家裡?」奶奶又突然問道:「啥時候搬出來的?」
闋雲柯有些驚訝,就算是說過一遍,對他奶奶這些快速又準確的叫出梁榕易的名字,他還是有些吃驚。
「就沒多久」闋雲柯有些吞吞吐吐又莫名其妙的說道:「他人挺好的,剛還請我吃火鍋。」
他說完就靜靜的看著他奶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一種很強烈的被認同感。
「嗯,難怪你身上味兒挺重。」奶奶有些不自然的移開目光,而後又試探著問他:「那你還跟我住嗎?」。
「我我每個週末都跟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