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禮從未這般絕望過。
兵部是大唐的兵部,不是你崔敦禮一人的兵部。
你把酒坊弄沒了,那麼你就得去把它尋回來。
個人利益凌駕於部門利益之上,那是一手遮天。
但在大唐不行。
不說在兵部崔敦禮做不到一手遮天,頂頭上司,英國公李勣正在虎視眈眈,想尋機給他一下。
“崔尚書,英國公那邊來人了。”
一個官員進了值房,微笑道:“英國公說了,酒坊在兵部還是在戶部都一樣,都是為了大唐……”
呯!
崔敦禮想一拳打爆這個官員的臉。
可他不敢。
李勣這話的意思是說:酒坊依舊在六部,那麼尚書省全力支援!
這是從根子上挖斷了崔敦禮逆襲的可能。
尚書省支援,你鬧騰個什麼?
但這也是對兵部的一次打擊。
崔敦禮覺得不妙。
看看值房內的官員,他們的目光原本只是幽怨,現在卻變成了怒火。
他強笑道:“老夫這便去看看。”
官員們都木然以對。
崔敦禮急匆匆的去了戶部。
“酒坊?”戶部尚書高履行雲淡風輕的道:“戶部上下對酒坊頗為期待,歸還兵部……這是賈家的產業,戶部並無權利指使。”
“高尚書。”
“進來。”
崔敦禮注意到高履行的神色都放鬆了許多,就像是在遇到麻煩時,突然出現一個幫手。
崔敦禮知曉自己就是高履行的麻煩,可誰能讓他這般放鬆?
一個矮瘦的官員進來,“高尚書,下官先前發現了一個錯處,每年因此損耗糧食上千斤……”
高履行笑道:“這是好事,對了,崔尚書,這是倉部主事楊德利。”
“呵呵!”崔敦禮只是一笑,心想你介紹一個小小的主事作甚?
“你是為難平安的崔尚書?”
矮瘦官員卻炸了,“酒坊是賈家的酒坊,平安給了朝中股子是情分,不給是本分,怎地?兵部要搶賈家的產業?若是如此,某便去百騎尋了平安,讓他把家中的錢財全數交給兵部,可好?”
崔敦禮面色鐵青,這才知曉崔敦禮為何這般篤定自己坐不下去了。
“每月酒肆能掙許多錢,平安說舍家為國,可兵部依舊不甘心,某……”
楊德利落淚了。
崔敦禮起身,“老夫先回去了。”
再坐下去,估摸著高履行就能下逐客令。
但他有些不解,心想那個楊德利為何會落淚?
而且看著是心疼到了極致的傷心。
這個做不得假。
出了戶部,他問了隨從,“你可知曉賈平安那個表兄?”
隨從笑道:“楊德利此人以摳門著稱,一文錢能掰成兩半使,此人在戶部四處尋漏洞,惹得天怨人怒……”
難怪會這般心疼。
崔敦禮這才明白高履行那輕鬆的含義。
——楊德利這個世間第一摳門的傢伙見到你這個罪魁禍首,若非有官場規矩約束著,定然要暴打你一頓。
好你個高履行,這是故意看老夫的笑話啊!
崔敦禮站在皇城裡沉默良久,最後嘆息一聲,“沒想到老夫還得去求了此人。”
他隨即去了長安縣縣廨。
崔義玄正在辦公,聽到崔敦禮求見的訊息楞了一下。
“他堂堂的兵部尚書,怎會用求見這等詞?莫非小賈那邊出了變故?”
崔義玄點頭,但也不出迎。
這便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