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好性急。好,我明日就……”他話說了一半,眼中光芒一黯,生生把那後半句截在了喉間。
“怎麼了?”楊辰望著他。
李隆基搖搖頭,道:“小事而已,無需煩心。”
“你的事沒有小事。”楊辰脫開他的懷抱,扯著他的袖子在石階上坐下,道,“跟我說說吧。我就算幫不上忙,聽你訴訴苦也是好的。”
李隆基握著她的手,略一沉吟,道:“你可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時我跟你說過,我闖了殺身之禍?”
楊辰心裡一驚,說道:“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李隆基嘆了口氣,道:“死是死不了了。不過……我被陛下軟禁在宮中,也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楊辰只知道他留居皇宮,竟沒想到是被軟禁。她反握他的手,問道:“那可怎麼辦?”
李隆基沉聲說道:“有一個人能幫我,但她不想幫。我有個辦法能讓她幫我,可我不想用。”
“為何不用?”
“因為……我不想逼迫他。”李隆基說道。
楊辰蹙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終於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三郎真君子也。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非常情況,也須有非常手段才行。”
李隆基望著她,問:“你這麼想?”
楊辰微微一笑,說道:“聖人的話記在心裡可以養性,掛在嘴上可以明志,可若真的按聖人的話做事,可就真的一事無成了。”她看著他,說道,“你要做英雄明主,行事就不能拘泥。”
李隆基定定望著她,許久,問道:“這些話你聽誰說的?”
楊辰說道:“史書上寫得明白。千古帝王,能成事者大多如此。”
李隆基蹙眉看著她。楊辰心裡發虛,小聲問道:“怎麼,我說錯話了?”
“沒有,”李隆基眼中光芒大盛,緩緩綻開一個笑容,道:“我只是在想,我撿到寶了。”
他一吻印在她鬢邊,說道:“就照你說的辦!”
第四十節曲水流觴
盤桓半月有餘,吐蕃使臣終於啟程歸國。臨行那日神皇陛下在上陽宮主殿設宴,酒筵從殿內一直排到臨水亭上,管絃歌舞延綿不絕,直到太陽落山方才結束。吐蕃使臣離開後,神皇陛下並沒有立刻返回太初宮,反而住了下來。上陽宮圈著洛水的一段,每日夜間總有樓船畫舫行於湖中,燈火通明,歌舞喧囂,半個洛陽城都聽得到。
神皇陛下忙著大宴群臣,郡主們也沒閒著。這些天家貴女在宮裡憋了多時,好不容易出來一回,自然不能讓時日虛度了。於是今日賞花,明日聯詩,後日遊湖,楊雪霽饒是不湊熱鬧也還是被拉著去了幾次。楊辰作為她的伴讀自然是處處相隨。幾次下來,這宮裡的郡主們她也算認全了。除了永泰郡主外,另有長寧郡主、永壽郡主和成安郡主。這三人中只有長寧郡主是韋良娣所生,其餘二人亦是庶出。長寧郡主的性子偏冷,為人卻比安樂郡主隨和得多。楊雪霽同她們在一起倒也合得來。另外新都、宜城、定安三位郡主年齡偏大,都已外嫁,也就無從得見了。幾次集會都沒有見到安樂郡主的影子,想來她在姐妹中的人緣也不怎麼樣,人家寧可請異姓的楊雪霽也不請她。
這一日眾郡主又約了在流觴亭相會。流觴亭依著小山而建,山前一眼活水淙淙而過,儼然有蘭亭“曲水流觴”之美,故而名之。六月正是百花齊放的季節,亭前草木豐茂,奼紫嫣紅,尤其牡丹開得最盛。永泰郡主便以此為託,請各家郡主來此賞花。
亭子四周已掛上了輕紗垂幔,一陣風過,紗幔飄揚,更兼著一絲濃得化不開的芳香。亭子正中擺著一張朱漆几案,有宮人正手執瓷壺烹煮著新茶。這煮茶之法是宮外時興的玩意兒,原是一個叫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