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粟疏》之中,明確提出了‘黃金珠玉,寒不能衣,飢不能食’的論點,更強調了當今天下‘法律賤商人,而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然農夫已貧賤矣’。
但在今天,即使是晁錯當年看似激進的論點也已經落伍了。
元德以來,商賈的崛起速度越來越快!
百萬、千萬甚至萬萬家訾的商賈,越來越多。
與這些富裕、奢華的商賈的財富相比,封君們羞愧的只想找個地方鑽進去,列侯們紛紛羨慕嫉妒恨,而士大夫們則悄咪咪的開始指使旁支和庶子們經商。
整個社會,都被財富被黃金割裂了。
倘若保持這樣的情況,繼續發展個三五十年,周亞夫甚至能預測到,未來,很可能,商賈之中也能出現封君,也可以出現列侯(現在已經出現了)。
而這無疑引起了整個列侯、士大夫集團的警惕和不滿。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列侯私底下議論說:“彼輩(商賈)貪利無義,無君子之風,誠為可恨、可殺!”
士大夫們也都紛紛公開討論:“夫賈人無信,故奸詐巧飾;賈人無義,故無所不用其極;賈人無德,則殘虐害民……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正是這樣的風潮,不斷推波助瀾,使得這次長安九市的搬遷方案一公佈,整個長安的大部分列侯貴族外戚都行動了起來。
按他們的說法是吾等是要來淨化大漢商場的不正之風,用君子之風來洗滌這些歪風邪氣,做榜樣的。
當然,事實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這些問題,周亞夫知道,根子出在那裡。
但他卻無可奈何。
因為,這些事情,似乎就是天子在暗地裡操縱的。
仔細想想,元德以來,天子的舉措吧。
先是鹽鐵官營,鑄錢權收歸國家,鑄造五銖錢,國家收入大增,所以,他可以宣佈‘永不加賦’,又可以利用這龐大的財源對外擴張。
然後,安東大開發和淘金潮,吸引了大量移民,但在同時,海上航路也因此打通。
齊魯的物資和財富、人員,可以透過海上航路直抵安東和朝鮮。
陳嬌的捕鯨業和臨邛兩位國丈的冶金業,日進斗金。
悲慘的西南夷和倭奴列島上的倭奴們的命運無人問津。
而海洋貿易的漸漸興起,導致了商業的進一步蓬勃發展。
流動起來的貨物和人員,將財富帶到了天下人面前。
刺激著一批又一批百姓投身於工商業。
到今天,天下從事商業、運輸、手工業和紡織業、冶煉的從業人員,幾乎達到了三四百萬之多。
而他們創造的財富,卻遠超三四百萬農民的產出。
實際上在今天,中國的商賈力量,至少在財富方面已經奠定了基礎。
除非天子下令嚴厲打擊,重新確立關津制度,嚴格限制人口流動,不然,就無法阻止商人們的繼續興盛和繁榮。
正這樣嘆息著,周亞夫就又聽到天子說道:“先王之制祿,乃為備也,故夫祿必稱位!然今漢祿輕,遠輕商賈之利!此必有亂也!”
周亞夫聽著感慨的點點頭。
天子能夠看到這一點,這就說明,天子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的。
目前的漢室官場,正經著一場前所未有的思想大混亂。
即使是兩千石封疆大吏,一歲所得,算上各種津貼、補貼和賞賜,也不過幾十萬一年。
而這麼點收入,講句良心話,根本撐不起一個一方大員的門面。
旁的不說,身為郡守,你總不能自己出門還要走路吧?
作為郡守,你總不能,連衣服都要自己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