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得他不住嗆咳,連紙偶肉身上都發出了久違的吱嘎聲。
他還記得寧湖衣替他做這具肉身時的情形。那什麼青竹篾鎮靈紙的,價值幾何他並不十分清楚,卻也知道得來不易。纏在他身上的法器也甚是了得,實打實地救了他一命。想不到費盡心思為他築起的層層防護,最後竟是由施術者親手來打破!
所以晨時臨出門前他的殷殷叮囑,看他遇險匆匆趕來的焦急,甚至更早之前對他的無微不至,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麼?早知最後要如此,何必花功夫做戲呢?
他又不是肖無明,能榮幸得寧湖衣設局,不擇手段地竊取藤木之精。對一個立過契約、一隻手都能掌控的器靈費盡心思誆騙,他圖什麼,閒得慌嗎?
顧少白不信寧湖衣有這等閒心。那麼,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變了的?應是在他得到雷棲杖後知無不言地坦白時起。
與肖無明一役暴露了太多秘密,換做平日他滿可以找些藉口糊弄過去,也知道自己從不多問,然而他沒有。是藏不下去索性不藏,繼而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可這一切,不都是他讓自己看的麼?一定是哪裡疏忽,一定有哪裡不對,才讓他喪失理智對自己動手!
“呃……”顧少白動了動嘴,試圖發聲。被人挾持著還有工夫想東想西,他只想死個明白而已。然而寧湖衣顯然不想給他這個機會,看他張口欲言,手指驀地收緊,扼得顧少白一句質問的話都說不出,倒是他自己開了口。
“說,你又是什麼東西?”寧湖衣面沉如水,轉過頭不看顧少白,似乎冷靜了下來,一貫穩而有力的手卻在微微發著抖。
顧少白仰著頭,儘量拉伸脖頸,以求得一絲喘息。數次嗚咽出聲,然而無濟於事,只換來越來越緊的桎梏,愈發難以開口,也讓他明白了寧湖衣根本無心聽他說什麼,只是要他死而已。
漸漸地,口中只剩了“嘶嘶”的窒息聲。顧少白手腳頹軟,眼前一黑,意識也彷彿離他而去,恍惚間聽到耳邊飄來熟悉的聲音,一時不能理解,只口中喃喃著……他是什麼東西?
顧少白猛然一驚,像觸到了要穴,手腳並用地掙扎起來。他是什麼東西?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但是他卻清楚,他絕不是寧湖衣要的東西。
器靈?他不是。少白?他是叫顧少白,卻不是寧湖衣口中的“少白”。
原來是這樣嗎?顧少白睜開沉重的眼瞼,看著寧湖衣的側臉。器靈與主人有所感應他本是不信的,直至思及他時每每得他回望,才讓他不得不信了。然而這一次他心下微動,那人卻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顧少白放棄了掙扎。不知為何心中大慟,覺得比起自己,面前這人似乎更可憐,而頜下緊到不能再緊的手指終是“咔嚓”一聲扭斷了他的脖子。
拙劣到有礙觀瞻的紙人折了頸子,腦袋歪倒在一邊。寧湖衣偏頭看了一眼,一時壓不住怒火,抬手一掌拍碎了紙人的天靈蓋。紙人失去鉗制,飄然落地,觸到地面,球一般鼓起,而後“啪啪”幾聲爆裂開來,篾片紙屑亂飛,頃刻成了殘渣。鎖魂籠早在紙人炸裂前抽身而退,化作金絲當空盤旋了一陣,討好地飛回寧湖衣腕上,被寧湖衣揮手一拍,散成一地骷髏,骨碌碌地滾得到處都是。
寧湖衣雙膝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頹然跪倒,面上似哭似笑,不知如何比擬。忽而聽到一絲不尋常的動靜,一轉頭,正對上一團白霧。
顧少白跌坐在地,扶著脖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難受的感覺不亞於死了一遭。回神驚覺自己安然無恙,才想起他只是附身在紙人身上,那紙人並不是他真正的肉身。
逃過一劫了麼?顧少白驚魂未定,忽覺一股視線宛如附骨之疽緊緊黏在他身上,看得他背後一涼,頭皮一陣發麻,緩緩轉頭,正是寧湖衣眯著一雙鳳眼陰譎地盯著他,彷彿下一刻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