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見她面色慘白,眼神憂慮,心中不知為何忽而沉了下去,問道:“聽說了什麼?”自從
七月三十日赴宴回來,琳琅便在家中照料小豹子,再未出過門。
鴛鴦悽然道:今兒一早我去給老太太請個安,才知道,府裡發生了許多事。
琳琅聽了忙道:“你快坐下再說,這麼重的身子還出來亂走,也怕不路滑。’又叫人倒了一
杯熱開水給她喝,並沒有放茶葉。
鴛鴦喝了一口,方啞著嗓子道:“我去給老太太請安,才知道甄家被抄了,老太太也嘆息
呢。想去年他們進京時,是何等的富貴尊榮,送禮一出手便是幾十匹綾羅綢緞,來請安的僕婦女人衣著打扮也不比咱們家主子們差,甄家夫人氣度更勝,如今竟淪為了階下囚,別說什麼綾羅金銀,便是一件略好些的衣裳身上也沒有了。
琳琅嘆道:“我昨兒就聽說了,正打算雨停後去賈家走一趟,給太太請安
這件事在京城中可謂是掀起了軒然大彼。
甄家是什麼人家?赫赫揚揚的百年大族,光接駕就接了四次,銀山銀海,說之不盡,在金陵便是土皇帶,和賈史王薛四大家族更是世交老親,金陵乃是天高皇帝遠之處,又端的風流富貴,怕皇帶的話在那裡都不如他們家有用。
如今甄家忽然被抄,罪名數十,難以記述,一家上下,一夕之間大廈傾,猢猻散,連住在金
陵老家的人一概押解進京治罪,旨意已經發出去了。
鴛鴦聽了琳琅的話,倒是一怔,隨即道:“我倒忘記姐姐訊息最靈通的了。’說畢,又道“更叫人好笑心酸的事兒還在後頭。甄家抄了,大觀園也抄了·還不止這些,寶玉夜裡驚著了,老太太嚴查,查出賭博的頭家好幾個,連二姑娘的奶孃也在其內。
迎春已經出嫁,她奶孃留在賈家,這是常事,姑娘們的奶孃只服侍姑娘到出嫁前,因此賈母
查出此事,也與迎春不相干,迎春早嫁,未嘗不是一件美事,亦免了司棋之事。
琳琅道:“寶玉驚什麼?必是晴雯搗的鬼,不過是裝病不肯讀書怕二老爺查罷了。
罵鴦不禁一怔,奇道:“姐姐怎麼知道?我還是聽襲人說了才知道,真真是可笑又可氣。姐
姐若知道抄檢園子的緣故才心驚呢!
叫跟著的丫頭都避到外面,方低聲對琳琅道:“我是聽平兒說的。原來大太太不知從誰手裡
拿了個什錦春意香襄,說是從園子裡撿到的,氣沖沖地去找二太太,姐姐也知道兩房素來不睦,管家的是二太太,如何不惱?如何不怒?責問了璉二奶奶一場,偏又有王善保家的一干人爭相告狀,一氣告倒了晴雯,又叫璉二奶奶帶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等查抄了園子!
鴛鴦一說完,琳琅便長嘆道:“大觀園是何等清淨之所?竟出這等東西,年輕未出嫁的姑娘們都住在裡頭,又有寶玉也住在裡頭,太太日夜懸心,怎能不擔心寶玉?況且大太太好容易抓住個把柄來問罪二太太,二太太豈不更怒?只是為了幾句饞言,也叫人心酸。
一個什錦春意香襄,幾句僕婦饞言,帶出多少無辜的女兒淚,女兒血,大觀園中從此諸芳流
散,晴雯。芳官之流皆在被攆出去之列,大觀園再不復以往鶯歌燕啼的情景。
秋至,榮國府這一株百年老樹,終於開始調零了。
窗外雨聲愈急,打在窗上欄上屋頂上,隱隱帶著金石之音,讓人平添幾分淒涼。
鴛鴦道:“正是這麼說,老太太還不知道呢。幸而只是抄檢了丫頭們,若是姑娘們,那可好了,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饒是這麼著,還出了許多事。因寶姑娘住在衡無苑裡,是客人,並沒有抄檢,所抄檢者唯有寶玉,三姑娘,四姑娘處。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