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替恆哥兒將衣襟拉平:“她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她是媳婦,我是婆母,她還能反得了我去?以前孩子小,我讓她自己帶著,前陣子為了傑兒,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沒顧上他。現在,看著恆兒忽忽就這般大了,他可是嫡長重孫,將來就是世子……我怎能再讓他那個糊塗的娘養著!你看看她,讓孩子穿得這麼紅豔豔的一片,刺我的眼,恆兒是能穿這個的嗎?”
她眼神凌厲,四下裡一掃,見丫頭們都不在房裡,何媽媽領奶孃去看房間還沒回來。
鄭美玉輕聲道:“難道姑母還想讓恆兒戴孝不成?這可就……”
鄭夫人冷冷地看著她:“我自有辦法,我的孫子不給我兒戴孝,還成什麼禮法?他們以前的事連何媽媽都不懂,你卻成日裡沒事做,東走西竄專刺探人家的隱情,你心裡是清楚的,此事除了我和你,再沒人知道,媚娘如今迷糊著,不記得了也好,就算記得她也不能害了她的兒子。若有半點風聲走漏,必定是你——諒你也不能那樣隨便亂說!”
鄭美玉低下頭:“侄女不敢!”
鄭夫人輕哼一聲:“你對俊英那點心思,能收就收起了罷!老太太接了莊玉蘭來,原也是要替了媚娘,如今媚娘又活了,你們倆誰也佔不了便宜去,難道你還想給俊英做妾?還是等我得閒了,再慢慢另尋一門親事吧!”
鄭美玉垂淚道:“姑母以為我還能尋什麼樣的人家?父親病成那樣,家裡景況一落千丈,哪個好人家願意與我這樣沒多少嫁妝的女子結親?”
“你祖父官至三品,你父親沒有功名是因為身子骨太弱,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兒,嫁個門當戶對的有什麼難?去年寧遠候夫人說的高家,從鄭州調升京官那個高振邦,你又不肯!”
鄭美玉漲紅了臉:“姑母又不是沒見過那人,又瘦又黑,尖嘴猴腮他像個男人嗎?還是續絃!”
“偏你會挑!若媚娘不好了,你跟了俊英不也是續絃?尖嘴猴腮怎樣?人家好歹是個五品的京官兒了,他原是看上你,你不應,他轉去求另一家女兒,如今成了親,新夫人都有五個月身孕了——你道他那樣人才如何能調任京官?原是寧遠候夫人的表哥!寧遠候與俊英,和皇上的關係再好不過,你失了這一樁親事,可冤得很呢!”
鄭美玉低著頭不做聲,良久才道:“姑母可聽府裡有人傳說什麼?”
“說了什麼?”
“說大奶奶未死,大太太就帶了侄女來,侄女又日夜待在清華院,服侍病中的表嫂,也去東園書房服侍英表哥……如今,侄女與英表哥已是牽扯不清了!”
鄭夫人怔了一下,怒道:“誰敢傳這樣的話?查到撕爛她的嘴!”
她轉念一想,盯著鄭美玉:“俊英不是那樣輕浮的男子,我從小帶大的男孩兒我懂!莫不是你……媚娘已經好回來,我卻不想你伏低做小,另尋一門正頭親事最妥當,但你若真有那個想頭,我也不攔你,畢竟做他的良妾總強過嫁給一般五六品的官,你年紀又偏大些了,等我尋個時機與他說說……唉!”
鄭美玉仍是低了頭,手上絞著帕子,一言不發。
錦華堂暖閣內,徐老太太坐在榻上,莊玉蘭半跪在她身後,雙手輕按她肩膀,徐老太太皺眉道:
“力道太輕了!剛才瑞雪手兒又太重,唉,就是不如媚娘捏得好!”
莊玉蘭洩氣道:“姑祖母偏疼媚娘,那又叫她回來給您按捏!”
徐老太太嘆道:“她此後只怕是沒多少空閒給我按捏嘍!季媽媽去看了來,將鑰匙帳冊都交給到媚娘手上了——我說從未見鄭氏有這般爽快過,原來她還會這樣:讓媚娘掌管中饋,自己搶了恆哥兒去養。唉!也罷了,可憐她剛失了傑兒,拿了恆哥兒去解解愁也是好的,就怕媚娘想不開,心裡堵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