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十五一眨眼，一顆滾燙晶瑩的淚珠滑下來，然後她聽見對方的笑聲戛然而止，同時感覺腰間橫著的手臂狠狠收緊，她幾乎撞著撲到他懷中。

南宮銀將臉埋進她的頸窩，他呢喃著說，“湘兒，我們走了太多彎路，終究也還是走到了……湘兒……湘兒……”

傻女人，我的命一直是你的，你既不想我死，我便一直會在你身邊——即便是你弄丟了我，我也會尋到你……

從前我說過的，君無戲言。

卿十五垂眸不語，這一剎那，她忽然想起他從前對她說的一句話，她一直以為是謊言的話。

他說：從前我費盡心思挖了一個坑，想就這樣困下你，最後，沒有囚住你，卻將自己陷了進去，深深深深，萬劫不復。

……深深深深，萬劫不復。

那天，是她以凌雲騎為代價，得以出宮的日子，他笑的那樣燦爛卻悲切，她卻不肯相信他眼底深沉的痛楚。

那時候，她不信他說他愛的只有她……他，明明最愛的是天下，不然，不會因為凌雲騎就放開她。

他們就這麼在搖曳的火光前沉默相擁。

很久很久，卿十五開口問出她一直的疑惑，“你既然當初為了天下放了我，如今又何必放下天下來尋我……”

南宮銀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喟然嘆息，然後又是久久沉默，直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幽幽道，“傻瓜，我從來沒有為了天下放開過你，當年的放手，不過是因為我知你懂你——你是那樣愛著自由……天下？天下不過是我當年給你的一個承諾而已，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你是那樣奄奄一息地在我懷中，要求我給你天下啊……”他永遠記得，那一刻，他大徹大悟，卻同時覺得，一切都空了。

卿十五的心重重一跳。

南宮銀輕輕撫摸她滑亮的青絲，繼續說，“我從來只想為你爭了天下，然後什麼都放開，一身輕的去尋你……那時候，我只想著，快些快些，再快些……我從不想寒了你的心，於是便只有先成全你的自由——但也只是自由，”他頓了頓，忽然惡狠狠道，“你記下，我既給了你解釋又剖了自己的心給你瞧，就斷沒有再放開你的理由！”

卿十五閉眼，滿心的不知所措，半晌才訥訥答道：“你又何必如此……”

“呵……呵呵……”南宮銀斷斷續續地笑，“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你這樣狠心地逃逃逃，我一直也沒有半點怨言，只當是當年我負你的罪果……大約，這就是天道罷，因果迴圈，欠下的，總有一天要還。”

“你真是……你的七竅玲瓏心呢？”卿十五問，“你可記得，我哪怕曾經有一回說過喜歡你愛你？”

“傻湘兒，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南宮銀說，“這樣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多少總有一些在意我的，”他捧著她的臉，目光毫不閃躲地看著她，“我最害怕的，不過是你漠然的眼神……如同當初你復生後，我們第一次相見……你可知，當年為著那一絲你還活著的可能，我布了多少局，又費了多少心……”他目光蒼涼，“那樣的局，平日是信手拈來，可就為牽扯到你，我前前後後顧慮那樣多，我怕你不入套，我怕你察覺，我怕我無法困住你，更怕，你恨我……”

卿十五目光閃躲，“你說這樣多……”

“湘兒……自從我們重逢以來，我便再沒有騙你一分一毫，”南宮銀笑容淒涼，“我承認，今日我將一腔熱情攤在你面前，為的不過將你捉得更緊……”他將臉埋進她手裡，“你可知道，今日我找到你時，見你那樣倒在地上，有多恐慌？你可知道，確定你無礙，看見你手裡捏著你給我的帕子後，我又多麼歡喜？你可知道，你喃喃囈語中，有我的名字——南宮銀，南宮銀，我第一次覺得，我的名字是那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