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他求婚跟我沒有關係。”
林肯說:“才不是。你們的事我都知道。”
我和林肯從來沒有說起過安德烈:這是我的禁忌。我不知道林肯什麼意思。
林肯大聲說:“他是個投資銀行家。”我非常驚訝:就我所知,林肯從來不關心商業上的事。有次他告訴我,他從來不喜歡看關於企業家或投資銀行家的新聞。他宣稱,企業家和投資銀行家總要死去了,人們才關心那些登在報紙上的訃告。幸好林肯的爸爸以及黛希和安德烈不知道他這種論調——否則一定要掐死他。現在這也讓我對林肯更加失望。
我說:“安德烈是個很好的投資銀行家。”
林肯說:“他是個次要的投資銀行家。”
這種競爭的悲憤爭取不到我的愛情。我轉身走出衛生間。
林肯說:“我會向他挑戰!就現在。他憑什麼向你求婚?”
我說:“他愛我。他真正愛我。”
林肯一頭栽到五屜櫃上,開始哭泣。我走過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陪你說話,但是你不能叫孩子看見你這個樣。”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所有的動作全是慢鏡頭(2)
林肯答應了。
我說:“你坐到沙發上去。”林肯一副受到很大傷害的表情——我竟然不相信他不會硬去吻我——又讓我感動起來。我把林肯讓到沙發上,自己繞到沙發的另一側,坐下來。我們坐著,不相碰觸,四周的窗子外陽光明媚。
然後林肯就完全崩潰了。他告訴我,我對他比整個香港整個中國都重要——我當然知道整個香港整個中國對他的重要性。於是抱著他,心裡卻惶恐著時間過了多久,我是不是應該去開會了。
我說:“親愛的林肯,黛希在北京。”
林肯猛然抬起頭來:“不可能。黛希她……”
我說:“我看見她了。不會錯。”
林肯不相信。香港議員馬文輝十天前突然中風。黛希去看望馬文輝(黛希一直是馬文輝競選班子的主力隊員)。醫生告訴黛希馬文輝可能聽得懂別人說話,究竟他的病情如何現在則無從得知。不過,即使馬文輝心裡明白,他也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也不能做出其他什麼表示讓別人明白——這就是“失語症”。黛希找到一把椅子坐到議員床邊。她抓起議員毫無知覺的手,告訴議員她是黃林黛希。她不知道議員能不能說話,不過她希望議員能聽懂她的話。她告訴議員得了中風,不過現在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醫生目前也就瞭解這麼多。行政長官一聽說議員病了就趕來看望,後來有事到北京去了。黛希告訴議員,法官已經簽署一個授權,授權黛希處理議員的事務,如果要做什麼決定,黛希隨時都可以來處理,直到議員康復為止。黛希還告訴議員,他一定會沒事的,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跟從前同樣的虎虎生風。她現在正在搞議員明年的競選計劃,請議員不要拆她的臺。
雖然馬文輝議員的面孔仍然沒有出現絲毫表情,然而使黛希大吃一驚的是馬文輝議員的手竟然動了一下,好像想抓住黛希的手似的。這讓黛希感到激動。馬文輝議員打算參加區議會競選。到時候他的健康狀況是否容許他參加競選呢?實際上,馬文輝議員不需要刻意地搞什麼競選活動,只要能在電視上露露面,說說話就行了。隔一天黛希又去看望馬文輝議員。黛希看到馬文輝議員還是那副孩童般的表情,依舊是那一雙明亮的眼睛。這雙眼睛能夠洞悉他們看到的一切嗎?應該能。黛希不願意往其他方面想。她坐在床邊把能想起來的新聞一條條地對議員說了半個鐘頭。最後黛希向馬文輝議員辭行。
回到夕陽餘暉洩進的家庭藏書室,吉尼斯妹妹問黛希:“你打算競選嗎?”
黛希說:“現在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