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求助地望著李波,他苦著臉示意換一套。她只好把手中的彎針卸下來丟到有菌區,再拿起一根,才在持針器上夾好,眼前一晃,咔嚓,又被剪斷了。
陳曦著實不知所措了,呆望著周明,他皺著眉頭把她手裡的傢伙接過來,飛快地縫好了這個病人的傷口,手法乾淨利索得讓陳曦一時忘記了自己的窘境而很渴望再欣賞一次。
病人出去之後,周明瞧著李波問:“就這樣,你就能讓她自己處理急診縫合了?”
李波垂頭喪氣地站著,低聲說:“是我看得不細,是我的錯。”
周明又轉身問陳曦:“我為什麼剪你的線?”
為什麼?鬼才知道。陳曦惱火地想,只覺得自己正在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顏面掃地。她迎著周明帶著些譏諷的目光,委實想不出為啥被剪了線,再又突然想到居然在他眼裡,自己現在恐怕跟劉志光一個水平,都是不合格,都被半途阻止,沒有將縫合進行完。陳曦心裡的羞怒之火燃燒得越發熊熊,以至於突然間有了破罐破摔的蠻勇。這時,陳曦骨子裡的頑劣和無賴不可抑制地上湧,特別鎮定自若地回答:“您剪掉我三分之二的線,是為了給我作示教。讓我看到,如果技術好,計算精確,三分之一的線也可以縫合完一個需要五針的傷口。您想告訴我,只要苦練基本功,以後就可以不用這麼長的線,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線少而不計,積少成多,減少醫療成本。”
李波本能地差點樂噴出來之後是鬱悶得想撞牆,不大敢去打量周明,但是多少有點好奇。在他所有的記憶裡,跟周明吵架者有之,跟他抗議講理者有之,被他罵哭了的女孩子更多男孩子也有,然而這麼樣耍無賴的,還是頭一遭。
陳曦挑釁地抬頭望著眼前的周明。
他卻既不驚詫也不憤怒,只是像聽到了一個不正確的答案一樣,搖頭說:“不是,再想。”
“想不出來了。”陳曦大聲回答,因為他的平淡反應而頗為失落。
“縫傷口跟縫衣服有什麼區別?”他終於提了個醒。
這時候,陳曦猛然間福至心靈地想到了那被剪斷的線尾——李波帶她做的時候,他個子高手臂長,手持針時,線尾是垂在半空的,那自然沒關係,可是她的個子沒有那麼高,線尾也就碰到了旁邊不能算作無菌的輪床扶手,那麼,那就是一段被汙染的線了。
縫傷口與縫衣服,帶見習的侯寧講課時說過多次,差別就在“無菌操作”四個字上。
陳曦恍然大悟,沮喪得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嘴巴,但是,對著周明的問題,卻因為那層被削了的面子,依舊給了個很無賴的答案。 。 想看書來
長大 第六章4(3)
“縫衣服的針是直的,縫傷口的針是彎的,還有,縫衣服時不用持針器。”
周明瞧著陳曦,並無什麼驚怒的表情,倒是有幾分玩味,像是大人對著個胡鬧的孩子。陳曦剎那間覺得沒勁,如同自己表演了個猴戲,旁邊坐著個人,卻壓根兒不是觀眾。
周明對李波說:“你先把外面的病人處理了,明天帶她從戴無菌手套的方法開始重新把無菌規則複習兩遍。”然後對陳曦道,“你跟我上來。”
陳曦帶著悲壯的、任人魚肉的心情跟在他身後,準備好他用任何刻薄話挖苦諷刺自己,都在心裡默唸一千遍“罵人便是罵自己”而決不被擊倒。
陳曦跟著周明先到急診室拿了幾份病歷和剛做出來的檢查結果,然後進了他辦公室。他在辦公桌後面坐下,把那些病歷和檢查結果推到陳曦面前:“二十分鐘之後手術,你先看資料,待會兒跟我說什麼印象。”然後不再理她,自己靠在椅子背上閉目養神。
陳曦仔細地把病史和血生化檢檢視了,一遍,又一遍,她臉上無賴的神情盡去,盯著那些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