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已到了我手上,我始終還是無福做丁家的女兒。意識隨之飄到遠方,如今的她該是陪伴著丁昶住在京城的某個角落。而我,身陷牢籠無可奈何,只剩一件難以禦寒的夾襖留作念想。
或許,我連念想也不該有。信王不願我與過去有任何多餘的牽扯,他肯讓我見到這夾襖,我已經千恩萬謝了。
老天待我不薄吧?幾番生生死死至今,我該慶幸自己福大命大,蒙上蒼恩寵。不知不覺中,我好像有些倦了。我像活在一幅畫裡,美輪美奐的信王府或許是我平生僅見,若是拋卻煩雜心事,這裡也許可以使我樂在其中。但,我走不出去。任這畫再美,我視若無睹,無論如何也生不出與之融為一體的念頭。
我想要逃走,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逃走,儘管天下之大,卻好似無我容身之處。
唔,好冷的冬天。
不在乎身上棉衣是否看上去臃腫不堪,我又套上那件夾襖,牢牢揪著兩襟才略略覺得安心。不知不覺已是午後,四周卻靜悄悄的聽不見動靜。越是安靜,腦中越是轟鳴,突然思維沉寂下來,我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句叮囑。
……於王府西門往東走十步處……
狗洞!
霎時間絕望悲觀一掃而盡,我像是終於品嚐到何謂過年的歡喜,喜不自禁在房中踱來踱去。我要逃,我是一定要逃的。想著便開始四處蒐羅能攜帶上路的東西,金銀首飾能做盤纏的統統塞進前襟、衣袖和腰側,還沒等我將全部東西安置妥當,我便見著梳妝鏡中映出一個雪球樣圓滾的人兒來。
天啊……我何時變得這般胖了?信王自然知曉我中過毒,那還是他之前命人摻在我飲食中的,所以這些時日以來所供我的吃喝幾乎全是天下最罕有的珍品,既滋補又美味,每一餐的花樣、規模都能趕上皇帝的規格了。如此這番大補特補,我如何能跑得動呢?呵,醉生夢死的境界,我已經快到了吧?
不覺想起最初的印象,這張清秀容顏曾是多麼的瘦削淡漠,如今卻全然變了神韻,變得圓潤而世故。我不曾嫌棄過自己的長相,現在卻越看自己的眼睛越覺晦暗,曾經的清靈璀璨好像都已被消磨殆盡,留下的只有無異於常人的平凡目光。
我的重生,何嘗不是個笑話。我不知師父是否早已知道內情,是否正因知曉我的真實身份而故意利用我,但心底對他的懷疑和失望卻是無法否認的了。做一個自欺欺人的棋子總好過做一個看破世事的棋子。如今的我已經失去了再去戰鬥的立場,我不可能毫無心結地再與五道堂站在一起,將信王當成他們與我共同的敵人。我也不可能因為信王與我無法抹殺的親緣關係就做出任何有損五道堂的事情。
我只想為自己活罷了。而現在,我終於有了離開的理由。
“當、當、當……”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喚了回來,我聽到小靜在門外叫我,於是迅速將藏在身上的什物清理出來塞到枕下,脫下了夾襖前去開門。一股冷風迎面撲來,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門外還站著神色緊張的齊管家,擔憂地看我一眼,然後為難地遞過一張名帖。
有訪客?默然接過一看,紅彤彤的紙上寫著兩字——“趙凜”。
剛過午時片刻,居元居酒樓的老闆常老頭正自守在櫃檯後面撥弄算盤。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走近,他不慌不忙抬起頭來,習慣地衝來人殷殷一笑。
“客官要住店?”
“一壺熱茶。”那人平淡地甩下一句,徑自走到一旁靠窗的桌子坐下。常老頭見狀便叫住一個夥計去沏茶,自己倒施施然又靠了過去。落座的茶客極快地掃他一眼,常老頭故作不知地拿起抹布,趁著擦桌子的工夫動了動嘴皮,然後又陪笑著退了回去。
前前後後不過眨眼功夫,酒樓內在座的酒客們誰都沒注意到何時又進來了一位客人,仍是專注在各自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