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沒有看上去那麼瘦,胳膊挺圓,挺有肉的。“要不你去洗洗手吧,剩下的我幫你幹吧。”
“髒一個人手就好了,你別動。你別走,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你不是要橫下一刀宰我嗎?”
“不會的。你的流式細胞儀好賣嗎?”
“機器挺貴,但是出結果快,不少人買。能做輔助檢查,從病人身上回錢,又能出文章。”
我隨手翻了翻檯子上擺的材料,翻譯得狗屁不通的英式中文。“那邊金髮碧眼的是你請的外國專家?我去問問他什麼是雙鐳射技術,什麼是程式化細胞死亡。”
“他是我請來裝樣子的,招人的,什麼也不會。你別攪我的場子,好好呆會兒。呆會兒咱們吃飯去。”柳青說。
第十六章:大酒
我們在展會上被拖了好久。柳青的展臺人氣很旺,柳青身上的明黃套裝和柳青僱的外國白痴很招人。多數有購買力及決定權的主任們被柳青的腰身所吸引,被金髮碧眼所說服,對於流式細胞儀躍躍欲試。我總是不能完全理解這些主任,原本挺聰明的小夥子們,長些年紀,動些心機,當上主任,怎麼就全都變得好色和愚蠢。我站在旁邊,覘見好幾個眼睛裡流哈啦子的人問柳青,晚上方便不方便,一起吃個晚飯,飯桌上談談生意。我給柳青的暗示很明確,生意要緊,我換個任何其他時候都可以宰她。柳青沒理會我的暗示,禮貌地記下那些眼睛裡流哈啦子人的電話,說今天的確有其他事情,改天再聯絡。柳青告訴我,她要和我吃飯。
我沒宰柳青。我們走出國貿,坐進柳青的歐寶,時間已經過了九點,路東的“蔭莖大廈”在月光及霓虹的照耀下,依舊牛逼閃閃的樣子。我問她累了一天了,想吃點什麼。我是無所謂的,只要不吃食堂裡常吃的肉片大椒土豆就好。柳青說沒有道理讓被宰的人挑挨宰的地方,她說的確有點累了,胃口不是很好,找個清靜些的地方,和我呆一呆就好。我說那好,我不要吃貴,我要吃辣,我喜歡重味厚料。柳青說,吃辣,臉上要長包。我說,柳青你現在還長包呀,青春的煩惱真是長啊。柳青點著車說,我聽見貓叫還心亂呢,秋水你這個混蛋說話要注意分寸,我學過女子防身術,第一招撩陰腿練得最熟,生起氣來,一腳能把你踢出車門,即使你係著安全帶。我說,那就吃些辣的,長些包吧,我喜歡看你長包,我還沒見過。你別生氣,我問你個問題,為什麼明明是棒棒,女子防身術的那一招偏偏叫撩陰腿。柳青還是沉著臉,停了停,說道,棒棒又叫蔭莖,虧你還是學醫的,這都不知道。我說,開心些,我姑姑家下了一窩小貓,我去替你討一隻,你喜歡黑的還是白的還是又黑又白的,你喜歡藍眼睛的還是黃眼睛的還是一眼藍一眼黃的?
我們來到的一家金山城重慶菜,館子裡依舊燈火通明,客人滿座。金山城的選單上用小紅辣椒指示菜的辛辣程度,印著一個小紅辣椒的屬於微辣,三個屬於很辣,不習慣的人吃了,哈一口氣就吐出火來。我點了剁椒牛蛙、幹燜蝦、虎皮尖椒、烏鳳枸杞湯和大麻團。我對柳青說,烏鳳枸杞湯是給你點的,烏鳳就是烏雞了,烏雞是黑的,枸杞是紅的,按中醫的說法,黑不溜湫顏色偏暗的東西都補血,你正倒黴,又累了一天,應該補一補。柳青說,認識個學醫的就是好,我要是有個兒子,我一定要他學醫,一輩子就有人照顧了。柳青說完,忽然想起些什麼,眼圈騰地紅了。我想惹禍的核心詞彙應該是“兒子”和“照顧”,人覺得委屈才會傷心。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索性不說話。
這家金山城在燕莎附近,燕莎附近集中了北京的生色犬馬。燕莎附近有長城飯店、亮馬飯店、希爾頓飯店,有天上人間、夜上濃妝、滾石,有數不清的酒吧和洗浴中心。肚子餓了有順風、驢肉大王、扒豬臉,蔭莖骨折了有國際醫療中心和亞洲急救中心,裡面也有金髮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