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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程,曾通越發覺得,要記住甬道的走向,需要超人的記憶力和空間想像力。沒有一條甬道是平整的,它們無一例外的或上,或下,或轉彎抹角,或曲直兼備。而且更讓人喪氣的是,在甬道里似乎任何地方都一模一樣。光憑這一點,已經足夠讓曾通毛骨悚然。

甬道里的空氣汙穢渾濁,沒有人曾經考慮要在這個偏僻陰森的地方修通風排氣管道。曾通以為,這樣的想法純屬徒勞。因為沒有人可能在盤延的山洞裡修通風管。然而現在,他卻急促地呼吸著帶著泥土味的空氣,乾澀的空氣撕扯著他的喉嚨,讓他以為自己的唾液腺停止了工作。他跟在侯風後面,腿腳發軟的一步步挪著身體。這一段走過的甬道還算是稍微熟悉的,但前面這個三岔甬道口,卻是曾通從未曾到過的地方。侯風高大的背影在油燈下飄忽晃動,他似乎沒有受到監獄裡怪異氣氛的影響,小心的在甬道的一側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是否有看守那種步鞋輕微的腳步聲。

侯風胖圓的臉,遠遠沒有獄長面部表情來得生動。這樣一張欠缺活力的臉,有可能出現在任何人的脖子上面。他們可能是小職員,是工人,是農民,是一個不得意但仍然為生活而努力奔波的平凡人。如果侯風的臉出現在街上,曾通也許根本就不會注意,根本就不會看一眼。

但是,這樣一張死氣沉沉的臉出現在侯風頭上,曾通卻膽戰心驚。因為平凡和呆板,現在變成一股殺氣,一股涼意。曾通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侯風慢慢轉過臉來,迎向曾通惶恐的目光。他沒有理由讓人毛骨悚然地裂嘴笑笑,耳語道:&ldo;你抖什麼?&rdo;

曾通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他心裡何止害怕,如果說當初被捕的時候是絕望和沮喪,那麼現在他心裡更有從孃胎下來後從未有過的緊張。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心臟嘭嘭地跳動,和每一次呼吸空氣扯動自己鼻翼的聲音。他不敢對視侯風的目光,將眼睛的焦點毫無目地的散亂在周圍甬道泥土的牆壁上。

侯風冷笑著壓低聲音,將他胖胖的圓頭壓了過來:&ldo;你在害怕。&rdo;

曾通想儘量保持和他的距離,但是背已經抵在了牆壁上。陰氣十足的牆壁傳來股股涼意,讓他稍微安穩了些。侯風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跟自己過不去,畢竟,還有獄長。這時候獄長高挺尖銳的鼻子,和地平線一樣薄的嘴唇,冷酷的語調,握著茶杯時輕蔑的神態,獨裁的鐵腕,一一以救世主的形象劃過曾通的腦海。

侯風冷笑一聲,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屑。他從地上扣了一團石土,朝三岔路口的一側扔去。曾通可以聽到泥土落地的聲音,但是沒人回應。侯風再次扔出一團石土,等候良久,仍然沒有人聲。看守們想必現在也該去休息了。侯風皺緊眉頭,小心地探出半邊頭去,用一側的眼睛觀望。沒有人。於是曾通跟著侯風走到了另一條甬道里。

這是一條曾通從來沒有來過的甬道。雖然所有的甬道都一模一樣,如果硬要說這條甬道有什麼不同的話,那麼這條甬道更長,更黑,油燈更少。很明顯,侯風也不知道這條甬道是做什麼用的,他每到一個路口都停下來,扣下壁上的石土試探,再窺視,再用手中的匕首‐‐其實是油燈‐‐在甬道側口標上只有他自己認識的符號。在最先看見侯風扣下石土的時候,曾通曾經咋舌不已,但他很快發現原來每次侯風這樣做的時候都是選對了地方,選擇在那些土質特別鬆軟的地方。看來侯風還對土質也有不少的瞭解。

侯風帶著曾通,再次走進一條岔路,又走進一條岔路的岔路……最後他瞥緊眉頭,停住腳步,似乎在思索什麼。良久,他回頭對曾通說道:&ldo;你覺得怎麼樣?&rdo;

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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