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驚叫一聲,差點以為他要敲死自己了。
還好,她舒了一口氣,他的胸膛還是規律地起伏著,只是那隻握拳的左手仍壓在心口上面。
她在他的心裡嗎?
她輕咬唇瓣,轉身將淚溼的蒙面巾子整理一下,再絞了手巾。
“大爺,睡了。”她坐在床沿,輕輕柔柔地為他拭汗。
一擦再擦,仔細地、溫柔地,從他的額、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臉、他的脖子,一再地為他拭去淚水和汗水。
在她柔和的動作裡,他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緩下來了。
她又輕輕地拿起他的左手,幫他擦手臂。
他的拳頭鬆開,落下一塊閃著光芒的鐵片。
她震愕地望著那塊田字鐵片,這條項鍊竟然沒有跟“小芋”一起下葬,三兒又將它拿回來了?!
她不捨地拿了起來,撫了又撫,又拿到臉邊偎了又偎,瞧了又瞧。
唉,三兒將鐵片捏久了,上頭都是指印,汗水又弄糊了光亮的鐵片,很快就會生鏽的。
她轉過身,抓起裙襬,很努力地擦起鐵片來。
自始至終,她的心都放在這塊鐵片上了,渾然不知床上有一雙明亮如星的大眼,正深深地凝視著她,好深,好深,深得不見底了……
夏日綠樹青青,陽光灑進充滿藥味的房間裡。
田三兒穿起衣裳,掩起了掛在脖子上的紅棉繩田字鐵片項鍊,神色愉悅地笑道:“趙磊,我這下子好了吧?”
“三兒,你好體力,恢復得也快,但這幾天傷口還是別碰水,免得又發炎發燒。”趙磊還是要抱怨一下,本來兩天可以好的傷,硬是拖了七天。“你家初一也忒粗心,又不是沒打仗受過傷,怎麼不知道這麼大的傷口不能泡水呢?”哼,聽說病人還泡澡泡了半個時辰呢!
“我熱,就喊他們準備澡盆了。”
“田三兒田大將軍,請你要聽大夫的話啊!”
田三兒微微點頭,笑而不答,因為他是故意生這場病的。
箭傷不算什麼,皮肉之痛罷了,他是將計就計,想利用受傷的身體,藉此生一場病,最好是病得快死的模樣,好讓婆婆著急,再趁機引出小芋過來見他“最後一面”。
然而,在第一晚試探婆婆之後,他就決定不再“生病”了。
原先,他只是想讓婆婆知道他非常思念小芋,卻沒想到,在極為靠近他的婆婆身上,他聞到了小芋的香氣,淡淡的、清甜的、幽靜的、幾不可辨的,一如往昔,像一縷清風吹進了他的心田裡。
在那一瞬間,他以為是小芋來了,激動得就要睜眼,卻又被婆婆那磨刀子準備宰羊的沙嘎聲音給逼得躺了回去。
就在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是錯覺時,他不可思議地看見婆婆寶貝鐵片像什麼似的,對了,就像疼愛壯壯的神情——他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可以由她那溫柔細膩的動作看出她對這塊鐵片的重視。
剎那間,他好像看到小芋站在樹下,歡喜又嬌羞地瞧著鐵片。
一樣的香氣、一樣的神情、一樣的哎呀叫聲、一樣的關心他。
婆婆為小芋隱瞞了很多事、婆婆可能知道小芋的下落、婆婆帶著長得很像小芋的壯壯、婆婆會做花家的醃菜、婆婆住在田家陪伴娘……
有沒有可能,婆婆其實就是……
不可能!絕無可能!他怎會認不出小芋?太荒唐了!
砰!好大一個聲響,震得窗格子喀喀搖動。
“皇四子的氣焰可比太子高……”正在滔滔不絕發表意見的趙磊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說錯話了。
田三兒看到自己那隻捶進牆壁裡的拳頭,呆了一呆,這才拔了出來,拍拍指節上的灰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