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監察部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才剛剛按下試聽機的播放鍵,在鈴聲中,我趕緊快步走出店門接起電話。
&ldo;情況怎麼樣?&rdo;對方問。他們經常玩突擊檢查,不定期地與我們聯絡來確認工作的進度。
&ldo;正在調查。&rdo;我曖昧地回答,如我一貫的態度,既無熱情也沒幹勁。
&ldo;有結論的話就早點報告。&rdo;套話。
&ldo;可能會跟預定的時間差不多。&rdo;這也是一貫的回答。這自然是假話。我現在也能立刻把報告書交上去。別說是藤木一惠,不管是誰的報告,寫一個&ldo;可&rdo;交出去就算完事了。但我們調查部很少會這麼幹,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會繼續以人類的身份賴在人間。為什麼?為了能夠盡情地欣賞音樂。
&ldo;總體感覺怎麼樣?&rdo;對方最後這樣問道。
&ldo;大概會是&l;可&r;吧。&rdo;
這樣的對話可以說是例行公事,也可以說是―種儀式,正逐漸固定為一種公式化的流程。掛上電話,我考慮再見一次藤木一惠。
她還是在同樣的時間走出公司,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感覺她的背影比上回更為纖弱了,通身散發出將死之人的氣息。
我撐著傘,在瀝瀝小雨中追在她身後。我以為她會跟之前一樣去搭地鐵,不想她卻走過地鐵站入口,穿過了橫道線。
她走過高階品牌專賣店林立的林蔭道,漸漸進入龍蛇混雜的地帶。來到一處專為行人準備的、有屋簷遮蔽的地方,這裡人流密集,到處都是遊藝中心以及快餐店,噪音甚囂塵上,空氣也渾濁不堪。
她停下腳步,在路中央―座小型噴水池附近的長椅上坐下。
她的頭低垂,胸前抱著本女性時尚雜誌,卻絲毫沒有要翻看的樣子。―看就知道她是在等人,那本雜誌估計也是為了與陌生的對方接頭的暗號。
真沒想到藤木一惠竟然也會有約會物件。會是什麼人呢?如果是朋友或者認識的人,她的神色就不該緊張。搞不好--我突然想到--或許就是那個投訴的客人。她大概是徹底厭倦了她那毫無起色的日常生活,想著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性,她都要豁出去賭一回。不,她可能是想,就算情況不能好轉,哪怕來一些痛苦的回憶也好過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然後她就答應跟這個只能認為是變態的投訴者見面了――完全有可能就是這樣。
正想著,就見到一個中年男人邁著大步走近她坐著的長椅。那男人大概四十出頭,燙著及肩的長髮,戴著副有色眼鏡,不肥不瘦,中等身材,裹了一身黑看上去不像做什麼正經生意的人。為了不影響到往來的人們,我只能靠在一棟樓的牆上觀望。
那男人叫了藤木一惠一聲。她神情膽怯地望過去,那個瞬間,那張臉上清楚地浮現失望的表情。
在我眼裡,這男人無論如何出於怎樣的私心,都歸不到美男子一類,也不像是擁有能讓女人過上優越生活的財產。換言之,他並不具備可以彌補他作為一個出格投訴者這一缺點的魅力。相信藤木一惠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我本來以為這男人在看到藤木一惠的外表後也會失望,事實卻並非如此。他在與她對視後的確感覺像要說出&ldo;原來是這樣&rdo;的樣子,但卻沒有明顯流露出幻想破滅的神情。
這男人上前跟藤木一惠說話,並約她再往裡走,她猶豫了相當長時間,最終還是和這男的並肩離開了。
我已經作出判斷:不管他們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會有幸福的未來。
我見過好幾個像她這樣不知世間險惡的女人,被偶然邂逅的男子迷惑,從而背離了原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