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那小宮女嚇壞了,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先將手裡的東西摔了一地。這突如其來一聲的慘叫真叫人措手不及,侍人衛軍聞風而至,抬頭一望,全呆在當場。瞬間,天下大亂。
眾人慌慌忙忙,疾聲高呼。阿恕卻是氣得直想齜牙。
既已被發現,他又不願被人瞧去了狼狽相,索性徹底光明正大起來,站直了身沿著屋脊前行。宮殿頂上的琉璃瓦燒得圓潤光滑,走起路來十分不穩,他卻將雙手展開,彷彿一雙平衡翼,一步一步墊著足尖,搖搖晃晃向前走。
忽然,他卻聽見一聲驚呼。
“阿恕!你在做什麼!快下來!”聞訊趕來的母親嚇得面色青白,連連喚他下來。
一見了母親的臉色,阿恕陡然慌了一下,頓時足下打滑,猛一陣搖晃,趕緊又趴了下去,雙手抱住凸起的屋脊。
墨鸞眼見這等險情,又驚又怕,冷汗頓時涔了滿身,但又再不敢貿然開口,唯恐嚇壞了孩子,反而要摔下來。
一旁白弈抬頭看著屋頂上那壞小子卻由不得笑起來。“摔不下來,這麼多人看著呢。”他低聲寬慰墨鸞一句,再抬頭,向阿恕喊道:“別趴著,站起來!”
阿恕聞聲望了他一眼,慢慢地便又站起身來,只是還有些不穩,左搖右擺地,方才險些滾落似乎叫他自己也吃了一嚇,盯著腳尖,不太敢邁開步子。
但白弈已又在斥他了。“抬頭看清楚前面的路,別老低頭盯著下面,能爬上去就能走下來!”他擰眉喝一聲,擺明了不打算出手。
阿恕垂目將站在下面的人全打量一番,明亮雙眼閃爍不定。他又開始向前走,竭力展平雙手穩住自己,一步步往前挪,終於一把抓住簷上飛起的鴟吻,打了一個轉就掛在了簷下。
這模樣瞧在眼裡,簡直隨時都能摔下來。墨鸞愈發唬得面無人色,手腳冰冷地,幾乎要站不穩了,恨不能立刻命人去將他接下來。
但那小頑童卻盪鞦韆一般晃了兩下,猛一下用腳勾住了簷下窗欞,再打一個轉,已扶著邊框鑽了進去。待到眾人慌忙擁回議政閣去瞧,他已悠悠閒閒盤膝坐在席上,咧嘴笑得頗有些沒心肺。
“你這孩子!”墨鸞終於鬆下一口氣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阿孃!”阿恕拖長了尾音甜膩膩喚一聲,“以後阿孃論政,也讓我來聽聽罷。”他說著,抬起一雙星眸望住母親。
此言一出,當場皆不由一震。那孩子卻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所言不妥,依舊理所當然地抬著頭,雙眼愈發明亮。
墨鸞將幼子靜靜打量一番。“好,明日你也來甘露殿,你的幾位老師、還有幾位相公都要先靠一靠你。”她說著,下意識看了白弈一眼。恰巧白弈也正看向他們母子,視線交匯一瞬,含笑深淺。
政會散去,她將白弈留下,兩人並肩在宮苑內信步。
秋日高,淡淡層雲似枝頭牽起的條條羅紗,左右推開去,擁著望不盡的天地。
七月蜀葵正濃,一片奼紫嫣紅,尤其是花心裡那一抹朱紫,便彷彿落在紙上的硃砂,尚未徹底暈開,變幻出嬌妍形狀。
墨鸞一邊閒看著苑中繁花,一面嘆息:“都是你教得好,這下連上樑揭瓦也學會了,日後誰還奈何得了他?”
白弈聞之不禁淺笑。“敢上去,總比不敢的好。”他似有思慮,頓了一頓,道,“這孩子聰敏,又很是要強。你若覺得他還小,明日考他些個難的,他就知道自己回去勤奮了。”
墨鸞微微怔了怔,片刻輕道:“不,還是讓他來罷。他早些懂事,我也好放心。”眼角眉梢,似有惆悵。
“怎麼?”白弈不由略一驚,“我昨日還問過鍾御醫,這兩年……不是已好多了麼?”
“我說說罷了,沒什麼。”墨鸞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