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看來,江東左軍應該從東面的泗水或北面的淮水登岸,拖了這些天,江東左軍才有四五百騎兵出現在外圍,也難怪他們會疑心多想。
江東左軍從沭口過來,就算再艱難,也不能六七天都過去了還看不到主力的影子啊!
這些天來,山陽知縣滕行遠傷重而死,陶春也身受重創,當初撤入圍子來的近六千人,又折損了三分之一還多。傷病無藥無醫救治,躺在宗祠院子裡的呻吟哀嚎等死;天氣炎熱,空氣裡都是屍體腐爛的氣味,要不是三天前江東左軍四五百騎兵出現在外圍,將卒們怕早已經崩潰了。
這時候圍子裡起了一陣喧譁,仗打成這樣,就怕下面有人先撐不住崩潰掉,肖魁安與劉庭州給按了機括似的跳起來,往寨子裡看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看見劉庭州的老家人劉安跌跌撞撞的跑到跟前來,叩頭,叩得塵土飛揚,哀嚎似的救饒:“大人,從你進京趕考,大青兒就跟在你身邊,吃苦耐勞,從無怨言。從飛霞磯往泗陽突,也是大青兒替你捱了兩箭,你不能忘恩負義,讓人殺了大青兒啊。老奴活了六十歲,也活夠了,一身老肉也有幾十斤,大人你就剮了我的肉吧,饒大青兒一命。待要往外突圍,大人你還要指望大青兒駝你一程啊……”
“把大青兒牽過來。”劉庭州說道。
旁人牽來瘦骨嶙峋的一匹老馬,寨子裡帶青綠的樹草都煮熟了當軍食,牲口自然是沒有半點草料,生捱了這些天,能不死已經是個奇蹟了。
劉庭州走過來摸著馬頸,這匹跟他有十年的老馬貼過來磨著他的額頭,劉庭州是老淚縱橫,毅然拔起腰間佩刀,朝著馬脖子切下去。劉庭州顫巍巍的手,沒有多大力氣,切不到喉管,就切不下去,血從馬脖子往外噴湧。老馬也不掙扎,倒下來,鼻子撥出氣如打風扇,渾濁的馬/眼直是望著劉庭州。
肖魁安過來,接過劉庭州手裡的刀,將馬喉割斷,不使老馬受再多的苦。這已經是最後一匹馬了,也只夠大家填一填牙縫的,江東左軍還不來援,難道真像劉安所說,要開始吃人肉了嗎?
死馬剛抬下去,寨子裡小崗樓頂上的望哨就興奮朝下面大呼小叫:“援軍,援軍,在北面!援軍從北面過來了。”
劉庭州顧不得探身上的馬血,與肖魁安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樣的訊息:怎麼可能會有援軍從北面過來?
不管劉庭州、肖魁安如何,寨子裡的將卒卻如吃了千年人參大補藥似的興奮起來,就近找高處爬上去朝北張望,歡呼聲一波高過一波,普通將卒們已然認定有援兵從北面過來。
劉庭州與肖魁安匆忙登上崗樓,往北望去。
有數股兵馬糾纏在一起,往南涌來,如漫過荒原的浩蕩洪水,趟過丘陵、漫過溝渠、圍滿樹林,根本看不到邊際,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數股兵馬之間,邊緣處箭來槍殺、馬突人衝,還在纏戰不休。雖然離得還遠,看不清楚旗幟,但要是這大隊人馬裡沒有江東左軍的援兵,劉庭州心想還是自刎算了,好歹給肖魁安及下面的將卒留條棄械投降的活路。
這時候,圍在寨子外圍的流匪也迅速動彈起來。他們沒有組織人手強攻寨,而且迅速在北面依著一條不大寬的溝渠結陣,明顯是防備北面的來敵,寨子外的流匪也迅速往兩翼收攏,防止給援軍從北面衝擊到。
“是援軍!”肖魁安說道,“沒想到竟然是從北面過來!”
從睢寧到近泗水河口的泗陽寨,沿泗水河南岸走直道有一百一十里。
泗水河出徐州之後,幾乎是呈四十五度角往東南奔流。
劉庭州率渡淮軍在飛霞磯登岸,中計後,又往西北方向突圍,再終給困在泗陽西北三十里外的寨子裡,實際距睢寧的直道距離才八十多里。
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