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東軍將前陣壕壘推進到夾河防塞之前,展開血腥強攻之勢,迫使他們跟著投入更多的資源加強城塞防禦。
明面上看去,一旦淮東軍在杉溪上游築壩造湖蓄水衝來,淮東軍的前陣壕壘也在湖水的衝擊範圍之內——但這對淮東軍能算多大的損失?
淮東軍每月運入衢州的物資高達三十萬石,是奢家投入上饒防線的三倍之巨。
比起構築橫山防線,為越過官溪嶺,淮東軍在鳳林埠、官溪嶺及前壘投入的資源更多,可能是浙閩軍投在橫山防線的三四倍之多。
淮東軍的前陣壕壘垮掉,只要人馬沒有大的損失,還能再造一條、兩條前陣壕壘;要是夾河防塞給淮東軍利用水攻沖毀,即便淮東兵馬不趁勢進逼橫山、上饒,浙閩軍還有能力再在橫山的正面修築一條防線出來嗎?
在上饒,淮東軍能承受得這樣的消耗,浙閩軍雖說消耗僅有淮東軍的三分之一,卻已經給逼到岌岌可危、即將崩潰的邊緣。
淮東軍實際延續了早年襲擾閩東沿海的策略,利用高強度的軍事對峙,來消耗這邊的軍事潛力,達到消弱、拖垮的目的。
而且淮東的動作也遠不止於此,使荊湖、池州出兵拖延他們在江州的兵馬之際,在贛南、贛東以及贛西等腹地越演越烈的民亂、匪禍,無一不是淮東在背後推動。
當年李卓就叫浙閩軍吃盡了苦頭,但勉強還能打個平分秋色,林縛這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手段,才真正的叫人從尾脊骨到頭蓋頂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想到這裡,奢飛熊轉身對鄧禹、王徽說道:“從即日起,從上饒運來的物資削減兩成留作儲備!”
王徽駭然失色,說道:“再減,軍卒日食糧將不滿斤,怕會有傷士氣!”
不是怕有傷士氣,而是軍食日益扣減,下層軍卒已經滋生許多不滿了——當世油水甚少,成年丁壯日食兩斤糧勉強能飽,如今每日只供應半數,又如何能叫軍卒滿意?
軍卒尚且能日食一斤糧,為協防、城池、戰械工造而強徵來的近三萬民夫,更是隻能得到不足軍卒六成的供應。這些民夫食不裹腹,每天還要承擔極沉重的勞役,王徽幾乎能從這些民夫的眼裡看到赤/裸裸的憤怒跟怨恨。
淮東軍強攻在際,而他們還要再削減軍食,這仗還怎麼打?
鄧禹他能知道奢飛熊的苦心。
一旦淮東軍再在杉溪上游築壩造湖,他們又無法從夾河防塞打出去,只能忍痛割棄橫山防線。真到那一步,他們即使能順利的撤到上饒城去,上饒跟外圍的聯絡也必然會給淮東軍切斷,很難再多外界獲得補給,屆時他們就只能利用上饒城裡的儲備,支撐到戰事結束。
只是鄧禹懷疑他們還來不來得及,他們在橫山防線投入太多、陷入太深了,而且橫山這邊放棄掉,為避免給淮東軍分割包圍,常山那邊的兵馬也要撤出來——這時放棄橫山防線,對士氣挫傷之重難以想象,很可有能崩潰之憂!
雨稀稀落落的下著,奢飛熊以不容質疑的語氣做出決定,王徽雖說感到很深的不安,但也只能如此。
都說春雨貴如油,只是江西各地民亂紛起,即使能撐到冬小麥收割之外,能徵上來的糧草也會有限。
浙閩軍已經無法憑藉自身的戰力,將淮東從浙西發動的戰事擊退,只能寄希望北燕騎兵能早一日南下,到那時,淮東要想保江淮防線,在上饒外圍必然要轉攻為守,以便能抽出更多的兵力北上。
雨勢不大,但斷斷續續的下個不停,還有其他軍務要處置,奢飛熊也不能一直守住河畔,便準備率扈騎返回夾河東壘。將進防塞之時,後頭有一個少年將領打馬過來,手裡捏著一枚竹節,喊道:“父帥!密間終於傳回訊息來,信就藏在這竹節裡,孩兒用魚網兜住,差點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