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拿起茶盞來作作樣子喝一口,可一端起來才發現早喝空了。於是灰衣大漢更加尷尬起來,抬起手用破袖子擦了一下額頭。
福娘抬手擦著扇子上的水漬,擦著擦著,不知為何,手忽然一顫。
“你看我,光顧著自己哭……”女人收起了摺扇,拭著淚,勉強一笑,“魏先生遠道而來,就為送個信兒,我還沒好好謝你。”
魏勝看到她拭了淚,不再啼哭,心裡才自在了一些:幸虧這個女人的脾氣倒是和周泰形容的相合,不然他真不知如何是好。灰衣大漢舒了口氣,將擦汗的破袖子放下:“弟妹不必客氣,在寧古塔那頭我和周泰也算是個好兄弟。他最後託付我,我自然為他跑一趟江南。”
福娘看著灰衣大漢放下破袖子,眼睛哭得紅腫,卻定定看著,點頭嘆道:“看魏大哥風塵僕僕衣衫襤褸,想來一路也辛苦了——家裡清苦,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大哥少坐,等福娘稍微做幾個小菜為大哥果腹。”
大約是感激這個陌生人千里迢迢的送丈夫遺物回鄉,福娘已改口稱他為“大哥”,聽得魏勝心頭一熱。說罷,也不待他客氣推卻,已經轉身進了內堂。
外間只剩了他一人,魏勝臉色有些異樣,遲疑了一番,卻起身走到了門邊,轉身欲出。然而外面梆子聲響起,有巡街的人走來,他立刻退了一步回房,關上了門。
外面還在下雨,天色卻已經黯了,魏勝想了想,還是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性子倒是如周大頭誇的一般好……可為什麼竟然相貌差了那麼多?”有些沮喪地,灰衣大漢若有所失喃喃自語,卻驀然而止——已成為寡婦的女主人正新端了一盞熱茶上來,眼睛還腫著,卻是殷勤相勸:“菜飯馬上好,魏大哥該是餓了,先喝盞茶吧。”
女人走入了內堂,許久未出,只有飯菜的香味慢慢透出來。
魏勝百無聊賴的喝著茶,靠在椅子裡看著四周——這確實是個清貧的家,除了幾張桌椅以外別無長物,卻料理的井井有條,顯出了女主人的持家有道。
“雖然長相是差了點,可人真不錯……大頭周泰還是有福氣的——”灰衣大漢喃喃自語,然而說著,猛然打了個寒顫,不再說下去,連忙喝了幾口茶,看著窗外。
外面天色已經黑得透了,雨應該還在下,卻無聲無息。
魏勝坐在椅子裡,看著看著,漸漸覺得有些疲憊起來——這一路從寧古塔到江南,他吃了多少苦頭。好容易如今到了雙妃鎮,見著了想見的人,緊繃著的神經陡然就鬆了下來,居然在人家外堂裡就覺得犯困。
福娘還沒出來,飯菜香氣從內堂透出,可裡面是寂靜地。魏勝陡然有些心驚,想到這是個念過書的女人,看性子也是端莊貞潔,如今乍聞丈夫凶訊,該不會尋了短見罷?
然而,正在他睏乏中胡亂猜測剛要起身去看的時候,輕輕的腳步聲從內堂轉出,福娘已經一手端了一盤菜走到外堂,放在魏勝面前的桌子上,微笑:“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魏大哥將就著隨便吃一些。”
他舒了一口氣,抬手擦擦額頭的汗,掩不住疲憊的對女人笑了笑:“弟妹客氣了。”
福娘看著他抬起的袖口,眼神變了一下,只是笑著布好菜,收拾了空茶盞走開:“魏大哥慢慢先吃,廚下還有幾個小菜,等我一併炒了端上來。”
“不用如此客氣……”魏勝的話還沒說完,福娘又已經下了廚房。燒好的是一盤筍片炒肉和一盤素幾,都是江南平常的小吃,然而卻香氣撲鼻——對於長年在塞外苦役的人來說,不啻於珍饈美食。魏勝雖然覺得乏了,但是聞得菜香,還是忍不住食指大動。
“周泰那小子……果然福氣不小。”吃了幾筷子,他嘆息著嚥了一口菜,看著旁邊廚房牆上映出的女人身影,家庭溫暖而平靜的氣息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