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見眾人都點頭稱是,也只好隨聲答道:“不勞吉甫與諸位大人牽掛,在下理會得。”
呂惠卿又說道:“這幾天天氣酷熱,坐在船中,更是悶氣。我知子明必無遠行的經驗,因此著人準備了一些避暑與旅途必備之物,已讓人送到船上去了,或有用得著之處。”
饒是石越在官場之中混了三年,也沒有碰上過呂惠卿這樣的人物,他幾乎是苦笑著道謝:“多謝吉甫如此關心。”
呂惠卿點點頭,長嘆了一口氣,“雖然說子明此去,是為天子牧守一方,又能造福一方百姓,三年任滿,皇上必有大用。但是畢竟自此之後,有很長時間再不能聽到子明的清音,以後又有誰能在朝堂之上,為介甫丞相補闕拾遺呀。為朋友則是諍友,為天子則是諍臣,哎,子明一去,再也聽不到新奇的議論了。於私心,我的確是希望車輪四角,多留一留子明,然而子明之身,竟已是皇上的、朝廷的了,為了公心,卻是希望子明在杭州能有一番作為,造福一方百姓!”
“吉甫大人說的是,我輩見識不及此處呀。”除了少數官位較高者,許多職階較低的官員,都不禁要點頭附合,私聲竊語,以示贊成。
王雱和謝景溫見此情景,實是大出意料之外,對視一眼,謝景溫輕輕用手在王雱手心寫下“可懼”二字,王雱臉色已是微變。去了一個石越,新法的路上,說不定這個呂惠卿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這時只聽呂惠卿帶著幾慷慨地說道:“君將遠遊,子明非常人,惠卿不敢以常禮相送。為君引歌一曲,以為壯行!”說罷擊掌幾聲,便有家人送上一把古錚。
呂惠卿輕引錚弦,便聞亢亢之聲,“臥病人事絕,嗟君萬里行。河橋不相送,江樹遠含情。
別路追孫楚,維舟吊屈平。可惜龍泉劍,流落在豐城……”他的聲音清朗而略顯低沉,一首唐詩之中的惋惜與讚賞之意,讓他演繹得淋漓盡致。連石越都不禁要為他叫好,若不是還保持著幾分清醒,也許石越自己都要懷疑呂惠卿竟不是自己的政敵,而的的確確是惺惺相惜的故交知己!
呂惠卿一曲奏罷,劃弦而斷,長嘆道:“此曲不復彈矣。”這酷暑嚴熱之中,平添幾分蕭索之意。
石越同眾人再次道別珍重,帶著侍劍翻身上馬,又回顧眾人一眼,抱拳道:“眾位大人,後會有期!下官就此告辭了。”
說罷也不回頭,驅馬往碼頭而去。
七月。
遼國大熊山。
當時在位的遼國皇帝,叫耶律洪基,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被稱為遼道宗。是遼國曆史上倒數第二位皇帝,做為一個君主來說,絕對稱不上一個明君,但是同樣,他也並非無能之輩。這一年他39歲,即位已經十五年,在這十五年當中,耶律洪基最大的愛好,就是打獵。甫一即位,就信任皇太叔耶律重元,加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後來耶律重元謀反,耶律乙辛平叛有功,即加封魏王,事無大小,皆得專決。而身為皇帝的耶律洪基本人,則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用於從一座山到另一座山的圍獵。
蕭佑丹有幾分無奈的看著騎在名為“飛電”的駿馬之上,興高采烈的射殺一隻只野獸的皇帝。自從出使宋國歸來之後,他心裡一直就有深深的憂慮。身為皇后蕭觀音的遠親,他心裡非常明白太子耶律浚現在的處境。太子今年16歲,再過兩年才能成人,正式出掌大權,到那時候,耶律乙辛的權勢,真不知會是什麼樣的處境了。現在國內大小事情,幾乎都由耶律乙辛一人說了算,有時候連皇帝都不需要通知。唯一能與之對抗的,也就是後族蕭家幾百年來的勢力,但是皇帝對耶律乙辛非常的信任,根本聽不進任何話語。
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個十六歲的少年。耶律浚長得非常的清秀英俊,可能是更象他母親的緣故——蕭觀音是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