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輕輕將段正淳放在地下,退開幾步。
阮星竹深深萬福道謝,說道:“喬幫主,你先前救我女兒,這會兒又救了他……他……
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範驊、朱丹臣等也都過來相謝。
蕭峰森然道:“蕭峰救他,全出於一片自私之心,各位不用謝我。段王爺,我問你一句
話,請你從實回答。當年你做過一件於心有愧的大錯事,是也不是?雖然此事未必出於你本
心,可是你卻害得一個孩子一生孤苦,連自己爹孃是誰也不知道,是也不是?”雁門關外父
母雙雙慘亡,此事想及便即心痛,可不願當著眾人明言。
段正淳滿臉通紅,隨即轉為慘白,低頭道:“不錯,段某生平為此事耿耿於心,每當念
及,甚是不安。只是大錯已經鑄成,再也難以挽回。天可憐見,今日讓我重得見到一個當沒
了爹孃的孩子,只是……只是……唉,我總是對不起人。”
蕭峰厲聲道:“你既知鑄下大錯,害苦了人,卻何以直到此時,兀自接二連三的又不斷
再幹惡事?”
段正淳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段某行止不端,德行有虧,平生荒唐之事,實在幹得太
多,思之不勝汗顏。”
蕭峰自在信陽聽馬伕人說出段正淳的名字後,日夕所思,便在找到他後而凌空遲處死,
決意教他吃足零碎苦頭之後,這才取他性命。但適才見他待友仁義,對敵豪邁,不像是個專
做壞事的卑鄙奸徒,不由得心下起疑,尋思:“他在雁門關外殺我父母,乃是出於誤會,這
等錯誤人人能犯。但他殺我義父喬三槐夫婦,害我恩師玄苦師父,那便是絕不可恕的惡行,
難道這中間另有別情嗎?”他行事絕不莽撞,當下正面相詢,要他親口答覆,再定了斷。待
見段正淳臉上深帶愧色,既說鑄成大錯,一生耿耿不安,又說今日重得見到一個當年沒了爹
孃的孩子,至於殺喬三槐夫婦、殺玄苦大師等事,他自承是‘行止不端,德行有虧’,這才
知千真成確,臉上登如罩了一層嚴霜,鼻中哼了一聲。
阮星竹忽道:“他……他向來是這樣的,我也沒怎……怎麼怪他。”蕭峰向她瞧去,只
見她臉帶微笑,一雙星眼含情脈脈的瞧著段正淳,心下怒氣勃發,哼了一聲,道:“好!原
來他向來是這樣的。”轉過頭來,向段正淳道:“今晚三更,我在那座青石橋上相候,有事
和閣下一談。”
段正淳道:“準時必到。大恩不敢言謝,只是遠來勞苦,何不請到那邊小舍之中喝上幾
杯?”蕭峰道:“閣下傷勢如何?是否須得將養幾日?”他對飲酒的邀請,竟如聽而不聞。
段正淳微覺奇怪,道:“多謝喬兄關懷,這點輕傷也無大礙。”
蕭峰點頭道:“這就好了。阿朱,咱們走吧。”他走出兩步,回頭又向段正淳道:“你
手下那些好朋友,那也不用帶來了。”他見範驊、華赫艮等人都是赤膽忠心的好漢,若和段
正淳同赴青石橋之會,勢必一一死在自己手下,不免可惜。
段正淳覺得這人說話行事頗為古怪,自己這種種風流罪過,連皇兄也只置之一笑,他卻
當眾嚴詞斥責,未免過份,但他於己有救命之恩,便道:“一憑尊兄吩咐。”
蕭峰挽了阿朱之手,頭也不回的逕自去了。
蕭峰和阿朱尋到一家農家,買些米來煮了飯,又買了兩隻雞熬了湯,飽餐一頓,只是有
飯無酒,不免有些掃興。他見阿朱似乎滿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