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沒錯……」箕輪欲言又止。我試著分析他話中的種種情感,或許有點像人類喝下葡萄酒後猜測產地。他並非「警戒」或「詫異」,比較接近「懷疑」或「迷惑」。
「山野邊真的打算過去?」箕輪接著問。
山野邊握著方向盤,凝視前方的擋風玻璃,彷彿在說服自己般呢喃:「我們夫婦堅持要行動,於是箕輪百般勸阻,這是最健全的狀態。」光是聽美樹的回應,山野邊便大致猜到箕輪的意見。
「我不認為報仇是壞事,但要是做出違背常理或犯法的舉動,你們可能會惹上麻煩。這才是我最擔心的情況。你們明明沒做壞事,為了報仇變成眾矢之的,太劃不來。」箕輪似乎是透過美樹與山野邊對話。
「箕輪,你是想勸我們打退堂鼓嗎?但你的論點實在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前天箕輪提供本城躲在飯店的訊息時,說起話也是像這樣不著邊際。
箕輪沉默半晌,應一句「或許吧」。他似乎不是刻意逃避問題,是在反問自己「為何要把訊息告訴山野邊」。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對。不過,我希望就算使用暴力手段……」
「也該手下留情?」
「不,我不是要你們手下留情,而是希望你們別為此賠上後半生。」箕輪的語氣幾近懇求。
「咦?」
「動手前,請多為自己的人生想想。」
美樹不知怎麼回答,愣了一下,移開手機對山野邊說:「箕輪希望我們『別為了報仇糟蹋後半生』。」
美樹的口吻像在傳達重要訊息,不帶絲毫調侃或取笑意味。
「我們的人生早就糟蹋殆盡。」山野邊語帶自嘲,「箕輪嘴上這麼勸,心裡其實很明白。你告訴他,等一切結束,我們會搬到南洋的小島安享晚年。」
美樹照著這些話向箕輪轉述。
「這種陳腐的皆大歡喜結局,寫在小說裡不知有多糟糕。」箕輪有氣無力地笑道。
「他說,在南洋小島安享晚年是老套的結局。」美樹轉述箕輪的話。
山野邊眯起眼。「寫在小說裡是老套的結局,發生在現實中卻是不得了的大事。」
這通電話到此結束。
「最後這句是什麼意思?」我問山野邊。
「這是我和箕輪聊過的話題。舉個例子,假設電影出現『主角為了救孩童遭車子撞死』的老套劇情,觀眾一定會想打瞌睡吧?」山野邊解釋。
「是啊。」我嘴上這麼說,其實一點也不在乎觀眾會不會打瞌睡。死亡就是死亡,不會因死亡的方式有所不同。
「然而,現實中要是發生這種事,卻一點也不老套。」
「你的意思是,這樣的行為很令人感動?」
「唔,感不感動是一回事。我想表達的是,這也是一種相當深刻而沉重的『死亡』。所謂的老套,並不存在於現實生活中。若為了拯救他人犧牲生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我不懂到底哪裡了不起,嘴上仍回答:「真有道理。」
能夠找到停車位,實在算是運氣好。山野邊原本開著車子在公園附近緩緩前進,遭後頭車輛按了兩聲喇叭。山野邊嚇一跳,趕緊左轉,鑽進一條小巷。這條巷子的右側是一長排圍牆,不像一般道路。路面呈平緩的彎曲,彷彿永無止境,看不到終點。
「走到底恐怕是死衚衕,」美樹看著汽車導航系統的地圖畫面,「這似乎只是一條通往市場的小徑。」
「一般車輛無法通行嗎?」山野邊試探性地詢問。
「不過路幅還算寬,就算路邊停車,也不至於造成影響。」
聽到美樹的建議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