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亦嘆了口氣,“是啊,這便是藩王,這便是大明的宗室。一面口口聲聲說著這江山姓朱的,一面又幹著自毀根基的事,最後卻又拿他們怎麼樣。”
“說到底,這種事遠夠不上除國的資格。就算他真的去大街上抓女人進府,只要不惹上大人物,也不會真的受什麼嚴懲。最多是在將來定罪名是多一條,當成主要罪名來辦則辦不到。何況吉王父子很謹慎,找的女人也是自己能接得住的。簡瘦梅終究只是名士而沒有太過硬的功名,這種事又比較丟臉,他怎麼鬧?鬧大了,也無非是賠他些銀兩,想要奈何吉王父子是做不到的。可是對於當事人而言,出了這樣的事,朝廷卻不能為他做主,心裡就有了怨氣。”
范進走了一步,距離張氏略近了些,但還夠不上防衛距離,對方自然也就不會趨避,反倒是因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而略略離近了一些。
“怨氣這種東西誰都有,如果可以及時的消散掉,也不要緊。可如果不能讓怨氣發散出來,就會積累下,悶在心裡。大多數人而言,心裡都會悶一些怨氣,比如女人被相公揍了,孩子被比自己更強壯的孩子打了,男人賺不到錢,書生考不到功名……很多情況,大多數情況下無關緊要。可是一旦怨氣積累的過多,就要出問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當有個渠道出現,讓人認為找到了發洩怨氣的途徑,再加上怨氣確實夠大,往往就顧不上這渠道是對是錯,先選了再說。曾光的出現,就是這麼個渠道,簡瘦梅之所以放著財主不當而去當反賊,說到底也是為了出一口氣。”
“他們是一口氣,宋崇禮、朱三他們,也是一口氣,這口氣……好厲害。差點就掀翻了長沙。”少女嘆息道:“如果沒有範兄,他們這口氣發作起來時,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有我也沒用,光是這次把這口氣壓住不行,還得接著想辦法,讓他們找到正式的渠道。曾光本來是個練武的,出氣的方法無非是拿著大刀砍過去,快意恩仇。可是後來居然學會了造反,這就是這幫講學的人該背鍋的事。黃安耿家三兄弟,既是大儒也有人做官,有錢有勢,自己的家裡接待四方心學弟子供應飲食,任其講學,因為耿定倫被人稱為天台先生,所以他們那住處也就叫‘天窩’。這原本是自己的事,別人不好干涉。可是他們講的內容太偏了,這就得有所警覺,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
少女看著范進,這次是她主動離范進近了一些。“範兄,你搞這口供,就是為了對他們下手吧?你應該知道,何心隱如今在湖廣乃至在東南,是何等聲望。如果得罪了他,於士林之內,你的名聲就算是差到了家,你要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小妹既與範兄有金蘭之盟,還是希望兄長三思,多為自己考慮一二。”
“多謝世妹好意提醒,愚兄自知其中難處,不過再難,也得做啊。這些人走的太遠了,總得有人把他們拉回來,否則的話,這輛車就不知道被他們拉到哪裡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他們帶的神魂顛倒,身入歧途而不自知。還是那句話,時間太短了,人力也不湊手,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我連天窩那裡也要敲打敲打。耿氏三兄弟雖有官身,但是牽扯到謀反大案裡,一樣要他不死脫層皮。”
“耿天台官聲不惡,範兄如果與其為敵,只怕沒有什麼便宜。”
“不是要與他為敵,只是給他些警告,讓他不要太過分了。民間講學並不是壞事,畢竟讓老百姓多懂一些道理,就能少生一些是非。大家都喜歡讀書,總好過都喜歡練拳,這是件好事,值得誇獎。可是講學講什麼,總是要有個限制規範。自漢朝罷百家尊儒術開始,講學就該有個方向有個範圍,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心裡是該有數的。”
“上古年間,一共沒有多少人口,所謂一國,也就是那麼回事。這個時候聖人講人人皆可為堯舜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