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月臥鋪不好買,也貴,姚祺年買的是坐票,嶄新的綠皮車,哐當哐當行駛極慢,據說要坐三天兩夜才能到深圳。
火車上的時間極為漫長難熬,加上跟周圍坐的人不熟悉,姚祺年多半時間都在睡覺,直到火車經過上海時,他身旁換掉一撥人。
眼下挨他坐的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同志,剃小平頭,身上披件軍大衣,濃眉闊目,十分健談,上火車不久就開始了高談闊論,或者換句話說,可以稱之為吹牛皮。
起先姚祺年沒插嘴,只是歪靠在窗戶口豎耳朵聽著,直到男同志提起俄羅斯聯邦政府。
&ldo;俄羅斯聯邦政府厲害啊,葉爾欽知道不?聽說要接手聯邦政府了,蘇聯在咱們國家的所有財產存款,都要歸聯邦政府,滿洲裡那邊不是有個飛機廠麼?就要關閉向聯邦政府折現了!&rdo;
男同志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周圍坐的人沒別的事,都津津有味的聽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吹牛皮。
姚祺年順嘴追問了句:&ldo;大哥,你說的靠譜不?也沒聽報紙新聞報過啊。&rdo;
聞言,男同志還挺不高興:&ldo;我要是說假話,我名兒都倒過來寫!&rdo;
姚祺年點點頭,還是堅持道:&ldo;不信,除非你說出工廠的名,我聽聽看有沒有。&rdo;
男同志不耐詐,當即道:&ldo;一零八軍工,要是擱滿洲裡住過的,一準都知道!&rdo;
姚祺年給男同志遞了根煙,見他不像說假話,來了點兒興趣,把話繼續往下引。
跟中年男人的交談中,姚祺年得知一零八工廠原本是蘇聯在中國的一家飛機零件廠,每隔段時間,蘇聯會用飛機託運回國,現在一零八工廠要被蘇聯折現給聯邦政府,出了大批飛機零件要出售之外,還有一架軍用飛機待拋。
這時期交通不便宜,資訊極閉塞,這麼大的事要是擱幾十年後,保管一夜之間飛遍網路,可眼下卻沒幾個人知道。
至少姚祺年不知道,得虧男同志,讓他長了點見識。
一來二去,姚祺年和男同志稍熟了些,彼此介紹後,姚祺年問他去哪兒。
&ldo;去深圳。&rdo;
男同志姓孫,全名孫元峰,這趟去深圳,是要去電子工廠。
要知道,這時期,河對岸香港正是電子產業最繁盛的時候,隔條深圳河的深圳,在劃成經濟特區之後,也開始逐步向香港學習,發展電子產業。
孫元峰不覺又跟姚祺年說了許多。
&ldo;同志,你去哪?&rdo;
姚祺年道:&ldo;也去深圳,見見世面。&rdo;
孫元峰遞給他個&ldo;你來對了&rdo;的眼神,瞭然道:&ldo;是想弄點貨帶回去吧?&rdo;
姚祺年低頭看看自己穿著,中山裝外套軍大衣,頭上帶了頂氈帽,他這副模樣幾乎和旁人無異,難道他骨子裡都散發出了二道販子的氣息?
被看穿了,姚祺年也不瞞著,點頭道是。
孫元峰道:&ldo;明天下火車了,跟著我走,我給你引個路。&rdo;
聽他這麼說,姚祺年忙感謝,把他平時捨不得抽的牡丹牌香菸都塞給了孫元峰。
火車在初八下午才到深圳,下火車出站,撲面而來的濕熱,讓姚祺年有些不習慣,身上的軍大衣也穿不住了,姚祺年脫下在胳膊肘裡掛著,一路跟緊孫元峰腳步。
河對岸高樓林立,燈火璀璨,這邊低矮的吊腳樓,逼仄的街道,雖說已經是經濟特區,眼下仍然貧窮落後,主城區破敗老舊,直到進了工業園才好些,起碼是寬敞明亮的大廠房,幾乎一個工廠連一個工廠。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