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凜算得不錯,李摯第二日便回了北關。
卻不等薛凜去看他,他便先來了都督府。
薛凜的胳膊還吊著,明漪遵著陳軍醫的醫囑,讓他好生在府上養傷,薛大都督說話算話,由著明漪“管”他,難得很乖地待在府上,哪怕是議事也只在外院書房。
李摯來了府上後,便被引著去了外院書房,松風這才快步進內院去通稟。
薛凜到了書房時,李摯正在隨意打量著這處與幾個月前很有些不同的書房,聽著動靜轉過身來,就望著薛凜意味深長笑了起來,“看來……這位雲安郡主是個有本事的,倒是能讓你這麼個冷麵殺神另眼相待!”
薛凜笑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師父先坐下喝茶吧?”說著,已是單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對面。
李摯倒也不與他客氣,坐下後,端起那杯茶品了品,“嗯……這可是上好的雨前龍井,你這夫人還夠豪氣啊!”
“師父……這是都督府!”薛凜很有兩分無奈。
“是你的都督府啊!你這都督府以前我又不是沒來過,什麼時候招待過我這樣的好茶?何況我還不知道你嗎?這茶可不便宜,你有那銀子也不會買,只怕寧可留著多給軍中添匹戰馬或是添架弓弩呢!”
薛凜無奈掀唇,“師父說的都對!這茶是我岳父給夫人準備的,夫人到北關不過半年,這已是捎來第四回了,知道師父喜歡,我跟夫人說過了,讓她勻出來一些,本是想著去看師父時一併帶去,誰知師父來了,那一會兒便順手捎上吧!”
“雖然你去向你夫人討要東西,實在有些沒臉沒皮,可夫妻之間,太過客氣反而不是好事,這般沒臉沒皮倒挺好,且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兒上,為師便卻之不恭了。”李摯顯然心情極好,笑言道。
薛凜嘴角也自始至終牽著,哪怕李摯後來與他說起正事時,那慣常的冷肅中,也多了一分不可言說的柔軟。
明漪聽說李摯來了,專程去了一趟廚房,交代了按著李先生平日的喜好備下午膳,又回屋裡待了一會兒,眼看著快到午時,估摸著薛凜和李摯也差不多說完話了,她這才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裙,往外院而去。
微雨看著她的背影,目下微微閃爍道,夫人這般鄭重其事,看來,今日登門的這位李先生是個人物。
明漪到了外院書房門前,因著李摯在裡頭,她沒有如平日一般徑自進去,而是讓松風先通報了一番,待得松風領了薛凜的命出來引她,她這才款款入內。
熟門熟路地進了書房,明漪抬眼就朝靠窗邊的那張矮榻上看去,薛凜面對著門這邊,抬眼朝著她輕勾唇角。
明漪回以一記輕笑,目光落在背對著她坐的那人背影上,一身石青色的直裰,花白的髮絲用一根木簪束在頭頂,腰背挺直,光從背影看上去,只覺清癯中透著精神,倒是看不出別的什麼。
薛凜起身往她迎來,她也笑著向他舉步,而背對著她的李摯緩緩轉過身來,驟然對上那雙笑中帶著打量的眼睛,俄頃間,明漪恍惚以為這是一場幻夢,她的腳卻是猝然停了下來。
面前這張臉遽然與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對在一處,所見的一切在眼前分崩離析,恍惚間,她又身處在那座恍若囚籠的華麗宮殿之中,殿內酒味與血腥味交雜,令人作嘔。
魏玄知從身後半摟著她,抓著她的雙手緊緊握住一把淌血的劍,方才這把劍,已是送進了兩個宮娥的胸膛,“嬌嬌也來試試!生殺予奪的滋味可是會讓人上癮的,嬌嬌試試,試試之後你也會喜歡上的。”魏玄知在她耳邊輕笑,可那笑聲卻讓她渾身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不……”她僵硬地搖著頭,聽著自己抖顫著唇喊出一個字,細若蚊吶,沒有半點兒力量,魏玄知恍若蛇腹般冰冷黏膩的手掌緊緊抓住她的手,帶著那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