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知道,這是她過往兩生中,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節。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美好得她都怕,這只是一場幻夢。夢醒了,便什麼都無法留下。
“薛大都督,你們往常在軍中,年節時是如何過的?”明漪斂下眸子,輕聲問道。
“你好奇這個?”薛凜似有些奇怪。
“只是想知道,你從前過節是怎麼過的。”明漪笑答。
薛凜斂下眸子,淡淡應道,“也沒什麼,軍中多是有家不能回的,大家就聚在一處過年,圍爐夜話,行行酒令賭賭錢,有那些想家了的,幾個大男人抱在一處痛哭一場也是有的。”
“薛大都督也和他們一起嗎?所以,你方才才能一押一個準?”明漪笑映眸底。
薛凜沒有回答,算作預設,明漪臉上的笑就更盛了兩分。
“你們在那兒做什麼呢?快些過來,一道放炮仗了。”剛才還因輸錢而氣悶不已的傅明琰已經再度滿血復活,不知從何處跑了來,手裡拿著兩支燃亮了的香燭,拉了明漪跑到牆根處,將手裡一根香燭塞到了她手裡,“來!妹,給你放這幾個。”
明漪看著那擺在地上的爆竹和炮仗,卻是嚇得微微變了臉色,“我?我不敢放的。”
“有什麼不敢的?你看著啊!”傅明琰一邊說著,一邊轉身親自示範,“就把這香燭放到這裡,把這引線點燃......”話落時,劈里啪啦,那爆竹便是炸了起來,火花四濺,熱鬧非凡,明漪一邊嚇得心口怦怦跳,捂著耳朵往後跳了幾小步,一邊卻又忍不住眯著眼偷偷看著。
“怎麼樣?好玩兒吧?”偷瞄被逮到,傅明琰笑呵呵道,“我告訴你,這東西還得自個兒放才好玩兒呢。”
“可我真的不敢。”明漪從前也是喜歡看焰火的,這東西在夜色之中絢爛無比,可惜到底太過短暫了些,倒是比不得這爆竹熱鬧跳脫。
“怕什麼?找人幫忙啊,人不是來了嗎?”傅明琰笑呵呵將下巴往她身後一遞,而後很有眼色地拿著香燭先走開了。
明漪轉過頭,就見薛凜大步朝她走來,“這有什麼好怕的?有第一次就好了,我和你一處,不用怕。”他一邊說著,已是一邊伸出手來,與明漪一道握住了那支香燭。
手背上覆上不屬於她的溫度,乾燥溫暖,卻是讓明漪一瞬間僵硬了全身,下一瞬,她便是驀地將手抽了回來。
“小心!”薛凜忙將被她鬆開的香燭握住,免了火星濺地燒到哪裡。
“對不起。”明漪收回手便將之掩在袖下,垂下眼避開了薛凜看過來的視線,微微顫著嗓道,“你們玩兒吧,我先回去了。”話落,便是轉過身提著裙襬走了,越走越快,最後竟是小跑了起來。
“她怎麼回事兒?當真膽小成這般了?”傅明琰走過來,與薛凜一道看著她的背影,皺眉道。“這都多久沒這副樣子了,我還當她當真全變了呢,如今膽子比誰都大。”
後頭這幾句話在喉間嘟囔,可薛凜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望著已瞧不見明漪身影的那個方向,他眉心深攢了一瞬。
兩人放了會兒炮仗回了暖閣,子時已過,明漪不在那兒,說是已經回了房中歇著了。薛凜本要告辭家去,卻被高氏攔下,已讓人收拾好了客院,讓他暫且就在府中歇下。薛凜本也不是講究那些規矩的人,否則也不會留在濟陽王府守歲了,便是領了高氏的好意,自去歇下,一夜無話不提。
第二日,明漪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但仍覺眼澀頭脹。昨夜也不知是幾時才睡著的,迷迷糊糊間好似都還能聽到那些或遠或近,震耳欲聾的炮仗聲。
“什麼時辰了?”微雨來伺候著她梳洗時,她才眨巴著酸澀的眼睛問道。
“回郡主,已經快午時了。王爺、世子還有薛大都督都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