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人,不是她。卻是模糊的記憶裡,略有些印象的人。曾經的望京城中,有兩個嬌。一個是她,李鳳嬌。天之嬌女,崇寧帝外甥女,榮陽長公主獨女,長寧郡主,她的嬌,是嬌貴嬌氣千嬌百媚。另一個嬌,卻是嬌怯嬌弱不堪為嬌。甚至是偶然得知她的乳名為嬌嬌時,便總是會被各家貴女拿來對比、笑話,慢慢的,大家都不再提起此人的乳名,就連阿嬌,若非在鏡中再見這張一分熟悉九分陌生的臉,也早忘了她們之間,曾有這樣一份淵源。
宗室旁支濟陽王之女,傅明漪,乳名嬌嬌。
可是......不對啊!傅明漪早於崇寧二十二年便因病離世,早不該在這世上了,鏡中的少女卻還是豆蔻年華,稚嫩青澀。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醒來卻成了傅明漪?
“咚咚咚”帶著兩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傳進耳中,不知道呆坐在妝臺前多久的阿嬌眨了眨眼,聽得門外一把同樣帶著小心翼翼的嗓音傳來,“小姐,繁霜可以進來嗎?”
阿嬌眼兒閃了閃,她坐在這兒一多半的時間是在發愣,卻也不只是發愣。她清了清喉嚨,應了一聲“進。”
房門被推了開來,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端著大大的托盤走了進來,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竟引得阿嬌腹中猝不及防的一陣空鳴。阿嬌低頭往自己腹間一瞥,心想道,還會覺得餓,倒是讓這荒謬的一切多了兩分真實感。
“小姐你已經起身了啊?想必定是餓了,王爺擔心著,讓奴婢趕緊送些吃的來。”叫繁霜的丫鬟見到好生生坐在妝臺前的阿嬌,神色輕鬆了些,語調輕快地一邊說著,一邊將托盤內的食物一盤盤端到了八仙桌面上。
阿嬌起身,慢悠悠走到桌邊,垂眼一看桌面上的吃食,卻是有些詫異。一盤五個拳頭大小的白麵饃,一大盤醬牛肉,還有一海碗的雞湯麵,一大盅的燕窩,這都是給傅明漪準備的?
許是注意到了阿嬌的眼神,繁霜忙道,“王爺說了,小姐這回遭了大罪,可得好好補補。”說話間,已經手腳利落地將麵碗端到了阿嬌跟前,遞上了筷箸。
阿嬌略忖,沒有多言,坐下來,接過筷箸,夾起一箸面送進唇中,面上不經意問道,“繁霜,說我遭了罪,到底怎麼回事?”
“小姐!”繁霜正在拿碗盛燕窩,猝然聽得這一句,手一顫,拿著的湯匙落進湯盅中,她抬起一雙眼,驚惶地看向阿嬌。
阿嬌面上沒什麼表情,沉定地望著她,“我怕他們擔心,方才才不敢說。我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這事兒給我捂好了,不要透出去半個字。”她語調沉沉,沒有半分提高,卻讓繁霜莫名地心口顫顫,微微白著臉色,不自覺地點下頭去,恭聲應道,“是。”
阿嬌垂下頭去,不緊不慢又吃了一箸面。麵湯裡的熱氣騰嫋起來,漫上她低垂的眉睫,倒顯得她的面容雲山霧罩一般,讓人瞧不真切了。
小姐怎麼好像有些不一樣了?繁霜心裡嘀咕著,卻莫名不敢造次,遲疑片刻才道,“小姐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嗎?那日宮宴,長寧郡主不知為何跳了湖,小姐跳下水救起郡主,卻不想被水草纏住了腳,險些溺了水......”
長寧郡主四個字落進耳中,阿嬌一瞬恍惚,有多少年沒有再聽過這個名銜了?此時從繁霜口中聽聞,說的是她,卻又不是她。
阿嬌閉了閉眼,將那滿腔的荒謬捺下,再睜開眼時,已定下神。將繁霜所言與記憶中的那一樁事對上號來——
崇寧十八年端午宮宴,皇舅舅提及了她與薛凜的婚事,她怒極,在御前鬧了不願,便衝到了御花園中。彼時又氣又傷心,自幼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李鳳嬌聽聞皇舅舅要將她遠嫁苦寒的邊關,嫁給一個泥腿子出身,傳聞中身如鐵塔,壯似黑熊,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男人,只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