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總是低著頭,弱弱的,像個正在哆嗦的雜毛狗。科威爾偶爾會冒出想要撫摸他雜亂頭髮的衝動,但始終沒能辦到。
想要碰觸,卻不敢靠近;想要擁抱,卻無法伸手;想要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有一天,科威爾在基地上校的懷中喘息時,絕望地看到了一縷褐色的亂發,雷恩的頭髮總是亂翹翹的,讓他總是想要伸手幫他捋順。抬手捂住臉,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此時的醜態,卻被那個校官強硬地將雙手反綁,一臉欣賞地看著他流下絕望的淚水。
骯髒!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是這麼骯髒,覺得自己這麼骯髒。冰冷!第一次發覺這個世界是如此冰冷,發覺自己的體溫竟是異樣的冰冷。那麼得無助,想要呼喊都不知道該喊些什麼?誰來救救我?怎麼救呢?誰有能救呢?
不敢去看雷恩的眼睛,害怕在那裡看到輕蔑與鄙視;想要去看雷恩的眼睛,希望得到他的憐惜與安慰。
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他只會逃避,避開那個孩子清澈的眼。
其實,或許他只是在自作多情,因為自從雷恩來到這個基地後,一直都只是他在單方面觀察這個孩子,或許在這孩子心中,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樣的想法並沒有讓科威爾更加開心一些,只能讓他變得更加絕望。每一天每一天重複著那種殘忍的實驗,每一夜每一夜重複著那種機械的運動。可憐著無能為力的自己,鄙視著不知反抗的自己。
想要見他,想要與他說話,卻不敢直接與他交流,只得加倍地對亞伯好,只為著能看到經常在亞伯身邊的他。
雷恩很不起眼,不像亞伯那樣陽光燦爛,也不想他那般清秀俊雅。雷恩灰突突的,然而依舊散發著黯淡的光,儘管十分微弱,卻足夠照亮科威爾了。
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心情,或許是同病相憐,或許只是在看著他可憐自己,更或許是因為他不起眼,不會像亞伯一樣襯托出自己的卑鄙。怎樣的原因也好,科威爾就是在意起了雷恩。
為了尋求那渺茫的希望,他使盡渾身解數讓雷恩成為了強化人計劃中的一名被試;為了讓那孩子存活的機率更大一些,他整夜不眠地翻查資料,只為找出一個最可能成功的辦法。
雷恩的計劃是他親手製定的,但實施的卻不是他。耗費心血,最後卻連碰都不敢碰一下。他是膽小的,不敢親手將藥物注入這孩子體內,不願看到他因實驗而痛苦得扭曲的臉,更不願造成他這般痛苦的劊子手是自己。
他太膽小了,就因為如此的懦弱,以致到最後都沒有碰觸到那孩子,到最後都沒有與他說過一句話。
聽到十二個被試死去的那一天,一直被蒙在鼓裡的科威爾如夢初醒,在其他人都緊張地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時,科威爾一個人蜷縮在雷恩曾經睡過的床上,睜著眼,感受不到一絲氣息。
走了,那個人就那樣離開了這個世界,直到他走了,科威爾才發現,自己是那麼渴望著這孩子,渴望擁抱他,渴望被他擁抱,卻連他的指尖都沒有碰到。
接下來做了什麼科威爾不記得了,清醒之後他已經在基地外了,整個基地化為火海,所有人都死在裡面,包括那些曾經將他壓在身下的人,曾經唾棄他的人,也包括那些一直欣賞著他的才能,不因他的骯髒而歧視他的人。
然而,都不重要了。好的也罷壞的也罷,都不重要了。最想要看見他微笑的人不在了,其餘還有什麼是值得放在心上的?
曾經的夢想化作灰,現在的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讓更多的人去陪雷恩,他一直看著他,所以最瞭解那孩子,知道他雖然不怎麼說話,但還是喜歡熱鬧的人群的,多找幾個人去陪他,那孩子才不會孤單。
然而,他也是會寂寞的,哪怕再心如死灰,一個人還是難以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