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弓手也累了,箭雨停了下來。
一聲令下,正在推進的賊軍並沒有乘機進攻,而是奇蹟般的停了下來。
灰塵還在不住落下,但已經可以看清楚對面的情形。
好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身上穿著皮甲,提著長矛大刀;有人則衣衫襤褸,手中拿著鋤頭、木棍、菜刀,有的人索性只捏著一塊石頭。實際上,有著象樣兵器的人極少,更多的是後者。這些應該都是李昱從山東流躥到淮西之後一路裹脅的流民。
無數的人黑壓壓擠在一起,相互推擠,滾滾而來,如同歸巢的蜜蜂,看得人頭皮發麻。
正當王慎和谷烈等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那邊隊伍中有兩個賊軍用盾牌護著一個頭目模樣的人出來,大聲喊:“對面的人聽著,我們是濟南李昱李大王的前軍,有天兵十萬,前來奪取府庫。識相的立即放下兵器,開啟庫房大門,俯首就擒,如此還能留你們一具全屍。否則,一旦落我手,千刀萬剮了你們!”
王慎悄悄地抽出步弓,搭了一支箭,欲要一箭結果了他的性命。可想了想,兩百米實在太遠,那人看起來就是一個小黑點,根本就看不清楚。步弓根本射不了那麼遠,就算面前射過去,也是強弩之末。
那人還在大喊:“老子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說完,就在兩個牌子手的簇擁下得意洋洋地回到人潮裡去了。
谷烈搖了搖頭:“這人腦子壞掉了,竟然給咱們一柱香時間整頓部隊。若換成我,根本就不會給敵人喘息之機。究竟懂不懂兵法啊,阿貓阿狗也做大將。”
王慎撲哧一聲:“這人應該是傻逼了。既然是勸降,又說什麼一旦投降就留我等一具全屍,這不是逼我等拼命嗎?純粹就是神經病嘛!”
他這一笑,其他人也跟著大笑起來。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士卒們的手也不顫了。
王慎轉頭對眾人笑道:“對面的賊子大家都看清楚了,人雖然多,可都是不堪一擊的流民,而且都是笨蛋,沒什麼好害怕的。大家列隊,看我等教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陣戰之法。一天,一天之後。只要活下來的,迴天長縣之後,我請客喝酒,你們喝多少都算在我頭上。”
一柱香的時間不長,但已經足夠讓兩百多輜重營士兵恢復秩序。
部隊排成四排,同時上了弦,將神臂弓端在手上。是的,剛才敵酋已經說得明白了,就算投降也免不了一死。反正都是一個死字,臨死俺也要拉個人墊背。
一柱香的時間飛快過去,那邊的賊人見王慎等人沒有放下武器過來送死的跡象,同時發出一聲喊,不要命地朝前衝來。
“燒呀!”
“殺呀!”
“讓這些陝西雜種們知道咱們的厲害!”
“劉光世手下的崽子們,你們的死期到了!”
……
接著,敵人的箭再次射來,一陣接一陣潑到輜重營士兵陣中,落到士兵的頭盔和肩膀上,然後彈到一邊。
王慎提著橫到站在第一隊中間,大聲喊:“穩住了,穩住了,沒我命令不許射擊,不許射擊!”
谷烈和其他兩個隊長也在大喊:“不許射擊,不許射擊!”
對面的吶喊聲,腳步聲更響動,但更響的是身邊士卒的喘息聲。
王慎回頭看去,所有人都張大嘴巴大口吸氣,胸膛劇烈起伏。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民夫手中端著一架弩,兩隻腳抖得站不穩。
他一把扶起那個半大孩子,大聲吼:“怕了嗎?”
“我我……我……”孩子咧著嘴要哭的樣子。
“把眼睛閉上,看不見就不害怕了!你什麼也不要想,什麼都不要看,聽我命令就是了。”王慎嘿嘿一笑,突然對著他耳朵霹靂一聲吼:“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