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的——在活著的時候有幸見識到地獄之火、而且還是從它的內部欣賞它——這種誇張經歷就這麼開始了。
【第一日】
現在我們處在山的肚腹中,位於地下數十米。隨著熔岩的噴發,這個深度還在不斷增加。就好像我們頭頂上巍然屹立的山在不斷生長一般——會有種它是個活物的奇妙感覺。
“就好像征服了山一樣啊。”藍染感慨地說。
“不,那種事是彌天大謊。”
我抱著刀靠在巖壁上,感受著背部傳來的震盪與隱隱的隆隆作響。
“在自然的暴怒之下,作為渺小的人類我們仍然存活下來……”
藍染放下貼在巖壁上的手掌,側頭看我:“不是嗎,憑著你一個人的力量。”
我搖搖頭。
有人把登上山頂,稱為征服。渺小的人類企圖透過一次又一次登上山頂——踐踏,蹂躪,重新整理足下的高度,但山並不會屈服。它不會有所變化。征服的事想都不要想。
“它們千萬年前已然存在,此後也會依舊存在。不要說人的一生,就連人類作為一個族群而言的全部歷史,在自然面前,也只是它一眨眼的工夫。”
無法超越,不可挑戰,這就是世界的規律。作為人類,我們只能敬畏並且遵守,僅此而已。
藍染不置可否地笑笑,探究的目光沒有絲毫放鬆。
“這話由完全駕馭了自然之力的你說出來,真是沒有說服力呢。”
我好笑地搖搖頭。“你說風嗎,它只是借力量給我罷了。”
不遠處傳來嬉笑聲,剩下的幾名隊員正圍坐一圈說笑打鬧。這些未出校門的學生說到底還是群半大的孩子,不曾直面死亡的恐懼,因而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下仍能維持輕鬆的心態。
他們相信自己受到神明的特殊優待,認為即使有人死也定然輪不到自己。
恐怕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回去後如何向人炫耀這段很帥的經歷吧。
“好像越不在意自己力量的人,就擁有越強大的力量。這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我最近正在思考。”藍染笑著說。
藍染對“巔峰、最強”十分執著這回事沒什麼可多說的。因為實在很閒,我正在思考他對權勢的追求與對力量的追求之間的因果聯絡。
這是被困的第一天。
從一開始就對水和食物施行了物資配給。當然不會分給我自己。
在大家估摸著時間,吃了三頓飯之後。
“你是不是認為自覺、並且有意識地將別人當作踏腳石的人相當可怕?”
聽到藍染這麼問,我搖搖頭。
我倒認為不自覺、潛意識地將別人當作踏腳石,藉善意和正義來踐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藍染挑眉笑道:“就是說,比起我,你更加討厭你所說的——你自己?”
我答道:“各人生存方式的不同罷了。”
無須將他人當作踏腳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為他人踏腳石的人,兩者間存在著絕對且無法跨越的鴻溝,我想就是這麼一回事。
“真沒想到……”藍染向我這邊靠了靠。
驚訝我會這麼想,還是驚訝我會把這想法說出來?
在這個分不清日夜的地方,我們一直在談話,談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後,彼此的想法都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也難以隱瞞。
我想這既是拉近了距離,也將我們日後的道路推離得更遠。
“四楓院大人……”
水和食物……我對前來報告的隊員說:“不必擔心。”
藍染溫柔地補充道:“我們會在物資耗盡之前成功脫險的,請放心吧。”
隊員露出安心的表情,轉身回到夥伴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