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兩手一攤,咆哮說自己從沒下過這道命令。接著,從會議室的某處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說:「是我吩咐的。」
這人背對著牆壁坐著,現在他站起了身。他年事已高,背都駝了,還撐著一根枴杖,不過精神矍鑠正如盛年。這位老政治家,南非的新民主之父,這人的本名叫做羅力拉拉,有些人乾脆直接把他的名字翻譯成「麻煩製造者」。他一站起來,其他的人全都坐下了,只剩保羅?芮德克還站著。老人緊盯著他,配上他名滿全球、溫暖感人的瞇眼微笑,開口說:「牟洛,姆露勃,宛(意思是『幸會,我的同志』)」他緩步走向保羅,轉身面向南非的統治階層,接著舉起芮德克這位白人種族隔離份子手中的書頁,用一種驟然高聲又年輕的聲音說:「這個計畫可以拯救我們的人民。」接著用手一指保羅,他說:「這個人可以拯救我們的人民。」接著出現了那個畫面,那個日後的歷史學家會不斷討論,討論到畫面裡的主人翁都作了還在討論的畫面:他擁抱了那個主張種族隔離的白人。對其他人而言,這只是他個人著名的緊抱,但對保羅?芮德克來說……我知道大多數的心理傳記學家到現在還是喜歡把芮德克這人描繪成沒血沒肉沒靈魂。一般人普遍對芮德克的看法就是這樣:保羅?芮德克,寡情、冷酷、無心。然而,有一位我們最推崇的作者(也就是民權運動烈士畢科的老朋友,一位傳記作家)推斷,(1)芮德克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太敏感了,非常關切南非種族隔離制度下的人命。這位傳記作家堅稱,芮德克之所以一生都努力對抗情緒,是因為他實在太敏感了,唯有排除情緒,才能在每天目擊仇恨與暴力的情況下,依舊維持自己心智的健全。世人對於芮德克的幼年幾乎一無所悉,沒人知道他是否有父母,或者是被國家養大的:沒人知道他是否有朋友,曾否有過任何的感情。那些因為工作而認識他的人根本沒見過他有任何社互動動,也沒有見過他表現出任何傳達溫暖的肢體動作。芮德克被我們國父這麼一抱,這麼真實的情緒穿透了他剛硬的甲殼……
(1)?stevebiko二九四六-l九七七),活躍於一九六0及七0年代的黑人民權運動者,被南非警方逮捕後死亡三一十世紀末期,南非的「真相與和解委員會』發表報告指出,五位前任警察已經坦承殺害畢科。
(亞查尼亞靦靦地微笑著。)
也許這樣的動作還是太濫情了吧。畢竟,我們所認識的他是一個沒有心肝的怪物,而那老人的擁抱絕對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我敢說,那天是世人最後一次見到保羅?芮德克,甚至到今天,沒人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正是我介入的時刻,也就是那幾個兵荒馬亂、芮德克的抗殭屍計畫開始執行的時候。我想揀重點說,一旦我說服他們相信我曾經跟保羅?芮德克共事多年,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比任何的南非人都更瞭解他的思維邏輯,他們當然無法拒絕我。我執行了撤退計畫,接著參與了國內整合的工作,一路直到戰爭的尾聲。至少他們很感謝我的效力,不然他們怎 會簽準讓我住在裝置這 豪華的地方?(微笑。)保羅?芮德克,是天使也是魔鬼。有些人恨他,有些人崇拜他。我,我只是為他感到可憐。如果他還在的話,在某個地方,我誠摯的希望他能找到內心的平靜。
我與我拜訪的人做了個臨別前擁抱後,被載往渡輪口準備回返本土。安檢十分嚴格,我在交回識別證並簽名時,那位高大的白人警衛又拍攝了一張我的照片。「要小心一點啊,老兄,」他邊說邊交給我一支筆:「在外頭不曉得有多少人想殺掉他。」我簽上我的名字,就簽在「羅賓島療養院』這幾個字的下方,「受訪病人姓名:保羅?芮德克。」
雅爾瑪市,愛爾蘭
雖然菲力普?阿德勒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