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個月,我繼續活著。我在心裡將日高山脈國家公園的範圍劃分為一系列的幾百個區域,每個區域裡面都有一些可以保護我的東西,例如一棵樹或是高大平滑的岩石。有些地方不會有被攻擊的危險,可以讓我高枕無憂。我只有在白天睡覺,晚上才進行栘動、覓食和狩獵。我不曉得那些殭屍是否跟人類一樣需要靠視力,不過我儘量不要讓牠們有機可乘就是了。(4)
(4)?到今日,人類還是弄不清楚究竟殭屍是否需要仰賴視力來判斷方位、找尋獵物。?
我雖然是瞎子,但卻因此變得高度警醒,時時警戒。明眼人認為走路是一件日常小事,但卻常被自己「看得見的東西」絆倒。問題不在眼睛,而是心,本來只要稍微用一點心就可以了,但明眼人一輩子都在依賴視神經,所以沒用心。我們盲人就不一樣了,我在日常生活中原本就必須常常小心潛在的危險,保持專注警戒,小心腳步。現在再加上殭屍的威脅,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我走路的時候,並不是一口氣走很遠,而是經常停下來,注意聽一下,聞一下空氣裡傳來的味道,甚至將耳朵貼在地上。這種走法保護了我的安全,我從來沒有被嚇過,也從未疏於防範。
可是你無法看見遠處的攻擊者。對你來說,長距離的偵測合曰是個問題嗎?
我用晝伏夜出的方武活動,彌補了視力上的缺憾。要說幾哩外的殭屍會威脅到我,還不如說我有能力消滅牠。其實我不必隨時繃緊著警戒,只要等殭屍進入我的「感官防衛圈」,也就是我的聽力、嗅覺、指尖與腳板等感應的最大範圍,才進入警戒狀況。情況好的時候,也就是天氣狀況良好,而且「疾風一也願意助我一臂之力的話,(5)我的「感官防衛圈」半徑可以長達五百公尺。天氣狀況和其他條件比較差的時候,半徑縮小為不到三十步,也許只有十五步。後者的情形非常罕見,只有當我做出一些觸怒神明的事情時才會發生(不過我也不曉得我到底做了什麼)。當然,那些殭屍也幫了我很大的忙,牠們每次發動攻擊前,都很有禮貌的用呻吟聲來提醒我。
(5)?也就是風神。
殭屍偵測到獵物的那一刻,會立即開始呻吟狂吠,因此我不但可以知道有殭屍來了,還能知道殭屍的方向、距離和牠們確切的攻擊招武。每次從風中聽到牠們傳遍山丘和原野的呻吟聲,大約再過半小時就會有殭屍現身。此時我會先沈靜心情,準備應付即將出現的攻擊。我會先解下揹包,伸展一下四肢暖身,或者找塊平地打坐冥想。我永遠能計算出牠們何時會貼近到我可以出招消滅牠們的地方。出招殺牠們之前,我一定會先花點時間向牠們鞠躬致謝,因為牠們真的很有禮貌,每次都發出呻吟聲來提醒我。我真為這些可憐又沒腦的孽畜感到難過,牠們跋山涉水,慢慢地、堅持地來到這兒,只換來一顆開花的腦袋或是斷折的頸項,結束了牠們的旅程。
你總是一出招就能取命嗎?
一定是這樣的。
(他用手比了根想像的棒酒箸。)
前進突刺,穩定不可搖晃。一開始我都瞄準脖子下方,後來,隨著時間跟經驗,我的技術更加精進,要攻擊這兒……
(他將手置於額頭與鼻子間的凹縮處,比劃了一個水平的招武。)
跟砍頭比起來,要打這裡比較困難,因為這裡會碰到又厚又硬的骨頭。但是從這裡正好可以直搗腦腔,如果只砍頭的話,砍掉之後還要把頭砸爛,比較費事。
萬一遇到好多隻殭屍呢?合曰是個難題吧?
沒錯,一開始確實是這樣。牠們數量一多,我被團團圍住,有幾場早期的戰鬥……嗯,打得不漂亮,我必須承認,因為情緒影響我出招,我成了混亂的颱風,而非一道精確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