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就好像人類已經把所有的家當都搬到海上了。我們看到油輪、貨船、遊艇,看到拖船拖著駁船,看到水翼船和運垃圾的大型平底船,還有疏通河底的疏浚船。潛望鏡才開始觀察的頭一個小時,就看見這麼多奇景。
接下來幾個禮拜我們也看到好幾十艘軍艦,任何一艘都可能偵測到我們,但沒有一艘在乎。你知道航空母艦薩拉脫加號嗎?我們看到她了,被一艘船一路拖過南大西洋,她的飛行甲板成了帳篷搭起來的城市。我們看到一艘船靠著林立錯落的風帆航行,絕對是勝利號。還看到奧羅拉巡洋艦,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重巡洋艦,當年這艘船的叛艦事件照亮了布林什維克革命火花。我不曉得他們怎麼把她弄出聖彼得堡,又是打哪兒弄來足夠的煤,好讓她的鍋爐繼續燃燒。(1)
(1)?本段落提到的船艦,分別是美國航空母艦薩拉託加號(s saratoga,cv-60),屬於排水量八萬噸的「佛瑞斯托級』航艦。一九五五年下水,一九九四年除役。勝利號(hs victory),一七六五年下水,在特拉法加海戰中擔任納爾遜的旗艦,目前仍然在役,駐泊英國樸茲茅斯港作為博物館展覽。帝俄巡洋艦奧羅拉號(aurora,一九00年下水,排水量六千七百噸,曾在日俄戰爭期間參與對馬海峽之役等戰役,目前仍然在役,停駐在聖彼得堡港內展覽。
有許多早在多年前就該退休的老爺破船,那些一生在寧靜的湖水或內陸河的小艇、渡船以及駁船,還有沿海的船舶,在設計上就下該離開港口。我們看到一座漂浮的幹船塢,大小几乎像平放的摩天大樓那麼大,而今在甲板上蓋滿了充當臨時住處的建築鷹架,漫無目標的漂流著,看不到有拖引或支援的船艦。我不知道上面那些人要怎麼活下去,或者究竟有沒有活下去。有許多船隻在海面上任意漂流,燃油用完了,沒有動力。
我們看到很多私人的小船、遊艇跟汽艇,他們彼此相捆成連環船,成為隨波逐流的巨型木筏;我們也看到許多用木頭或輪胎製成的木筏或膠筏。
我們甚至遇到一座海上貧民窟,竟然是蓋在幾百個裝滿包裝用填充保麗龍的垃圾袋上面,讓我們都想起「桌球海軍」:在文化大革命時期,中國難民就靠一袋袋的桌球漂到香港。
我們很同情這些人,因為他們的命運非常絕望。漂浮在汪洋之中,成為飢餓、乾渴、中暑的犧牲者,或者被大海吞噬。宋少校把這種隨海漂流的現象稱為「人類大退化」。他說:「我們從海洋演化出來,現在又狂奔回海洋的懷抱。」狂奔是個精準的用詞,這些人顯然沒想過一旦他們「安抵」海上之後要怎麼過下去。他們只想到,若能駕船出海,總比待在陸上被生吞活剝要好。在恐慌之中,他們也許不瞭解「出海」只下過是在拖延無可避免的命運。
你們有想要幫助他們嗎?提供食物或水,也許拖他們一程……
拖到哪裡去?即使我們知道哪裡可能會是安全的港口,但艦長不可能冒著暴露行蹤的危險而這樣做。我們不清楚外面誰有無線電,誰又在聽訊號,也不確定我們是否已成為獵殺的物件。而且還有另一種風險:殭屍的威脅。我們看到許多滿是殭屍的船,有些船上的船員仍在拼死抵抗,有些船上就只剩殭屍還沒倒下。有一次在塞內加爾的首都達卡外面,遇到一艘四萬五幹噸的豪華郵輪「北歐皇后號」,我們的觀察潛望鏡光學解析度強大到足以看清每一個抹在舞廳玻璃窗上的血手印,每一隻停在甲板屍體上的蒼蠅。殭屍不斷從船上跌落海里,幾分鐘就有一隻,牠們應該是看到遠方的東西,我猜是一架低飛的輕航機,或者是看到我們潛望鏡的蹤影而想要抓住它。這讓我想到一個主意:如果我們可以上浮個幾百公尺,儘可能引誘牠們到船邊,也許能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