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其神色自如,笑道,“小爺,老臣跟了您這些年,什麼時候說過謊?”
多鐸望了我一眼,見我點頭這才作罷,吩咐下人好生送張仲其離開,便拖著我去看安和。
下午喂藥時又是好一陣折騰,大概直覺那不是什麼好喝的東西,安和一望見棕色半透明的藥汁,便抗議著扭過頭去,一邊扯我的衣裳一邊“呼哧呼哧”地喘氣,我強迫他坐好,托住他後背,讓春兒拿調羹兜了一小勺,可還沒遞到他嘴邊,便被他用手推開,藥汁淋了春兒一袖子,他還嘟著嘴氣鼓鼓地瞪人。我沒辦法,只好接過調羹,自己吮了一口給他做榜樣,然後把剩下的舉到他面前,“安和乖,來,不喝額娘就不理你了。”
也許是我的語氣不容抗拒,他這回老老實實地瞥著我把藥汁給嚥下去,可是隻要我不嘗,他便死活不肯喝,一碗藥喂完我只覺得滿嘴都是苦味,看來下回真的該和李太醫再聊聊了。
春夏之交完全過去後,氣溫漸漸恆定,安和不再動不動就感冒發熱。他快八個月大了,能坐能爬的,對什麼都表現出旺盛的好奇心,幾個奶孃被他折騰得團團轉,又不敢把他一個人放在炕上,只好輪流抱著他四處走動。
我和梅勒氏計劃在後院的假山下挖一個小池子,引入水後,即可種些水生植物賞心悅目,還能放養幾尾活魚,算得上兩全其美。
正討論其中細節時,多鐸散朝回來,談話便不得不暫時結束了,梅勒氏向他福了福身退出屋子,我則興致勃勃地拉他到案前看圖紙,“出水之處在這兒,隱在假山一側,洞口再種些水蔥菖蒲便不會太惹人注目,三曲橋做東西向,一頭正好與小道相連,橋下水淺之處正好能種黃花鳶尾兒。喏,岸邊還空了四尺見方的地,你說是種些花葉蘆竹好,還是種些轉日蓮?”
他擁著我,沒回答卻輕嘆道,“現在可好了。”
“什麼好了?”我不解地回頭。
他撫著我頭髮說,“前些日子總見你睡不安穩,白日裡也沒什麼精神……”
我望著窗外一片綠意盎然,笑道,“梨花都謝完了,真是可惜。”
他不置可否,只是低下頭來親吻我的眉心,“明年再看,也是一樣。”
安和會跌跌撞撞拉著我袍擺叫“額娘”時,海蘭珠生下了八阿哥,宮裡為此大宴賓客群臣,又行百戲,一時熱鬧非凡。未出幾日,皇太極便頒令大赦天下,詔書竟言“關睢宮宸妃誕育皇嗣”,朝野震動自然不在話下,而最叫人意外的是,此時的大玉兒也有了五個月身孕。
諾敏要我陪她去關雎宮送賀禮。月前豪格因逼勒蒙古臺吉博洛,觸怒皇太極,不僅被罰金,還罷了所管部務,於是命婦之間也難免有些閒言碎語,我原以為她是不願與她們周旋,見面卻發現她談笑一如往常,遇人也並不迴避,對答大方得體。
“姐,你在看什麼?”她挽著我胳膊問。
我笑笑,“在看一些讓我覺得陌生的東西。”
她也不糾纏,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我笑道,“安和該能走了吧,姐,我跟嬤嬤學做了一對老虎鞋,改天送來給安和試試,若不合腳,我拿回去再改。”
說話間已到了宮門外,隱隱聽得幾聲哭鬧,卻是兩個太監押著個小宮女向這邊行來。那宮女披頭散髮地死命掙扎,膝頭手肘均擦出血來也猶自不覺,只不斷哭叫著“奴婢知錯了!皇上饒命!”
我與諾敏避讓到一旁,正面面相覷時,忽見皇太極鐵青著臉從內大步而出,斥道,“磨磨蹭蹭做什麼?還不把她給我拖走?”他壓著聲音,口氣卻甚是嚴厲。
兩個太監大概也被嚇到,左首那個稍一怔愣,竟讓那宮女擺脫了,她撲上前去,只將頭磕得呯呯作響,口中苦苦哀求,諾敏在後輕拉住我手道,“姐,這是……”
我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