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將匣子推到臺上,“回頭我要看府裡的賬目。”
“怎麼還磨蹭著,該見禮的都在廳裡候著大半天了!”她嘴一撅剛要回話,梅勒氏正好跨進門來,訓過她轉身就把矛頭對準我,“格格,一會兒有的是賬本給您過目,再這之前還有早膳。”
“早膳?不會吧?”我瞪圓了眼睛,“要一起……用?”
她接過玉林手裡的梳子,毫不留情地下手給我盤發,“格格,這府裡當家的人是您,是否一塊兒用膳全憑您吩咐,您若想一人圖個安靜,一句話兒便夠了,可今兒頭一日不能諒著這闔府上下所有人。”
等見過蘭舍和兩個侍妾之後,我為自己有權決定分開吃住與否深感慶幸,要一日三頓面面相覷用飯我怕自己會消化不良。在一屋子下人前簡單說了些規矩算是立威,然後分賞見面禮,回到裡屋時,只有總管賽澤跟了進來,呈上一堆厚厚的帳本,“聽聞福晉要查賬,奴才這都備好了。”
我微微瞥了他一眼,訊息倒靈通,笑著掂起一本問,“我來之前都是誰管著這些?”
“回福晉的話,是爺自個兒抽空看的,有時奴才也分擔些兒。”
“嗯,側福晉呢?”我慢慢看著一條條出入賬上的圈圈點點,擺出不經意的樣子。
“側福晉入了門,爺即沒讓碰過賬簿也不給府裡管事的權兒……”塞澤的腰越哈越低,偷偷抬眼察看我的表情,彷彿答錯半句我當即便會發難一般。
“這些是他讓拿來的?”
“是,是,爺臨出門時留了話,一切聽憑福晉的。”
敢情是拿當我賬房先生,這本子上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記法兒,“你先去吧,等我看完賬你領我去庫房轉一圈。”
賽澤答應了退到門口,我又叫住,“賽總管,不忙這幾天,總還得兩三日後。”說真的,這堆鬼畫糊三日裡能弄出一本明白帳來已經謝天謝地了。
一連幾日我埋頭於賬本,終於擺平收支出入,點算清楚了庫房裡堆積的例年賞賜,便把重新整理好的賬簿拿給多鐸,“你得空看一看,前頭是總賬後頭有明細賬。”
他方從大貝勒那兒散了宴回來,透著幾分微薄的酒意,靠在椅子上抿醒酒湯,“不看了,你做主就是了,”果然隨手接過翻了翻便扔在案上。
我把那本抄得工工整整的賬簿揀回懷裡,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先走了。”原也不指望他有別的什麼反應,誰知他忽然霍的起身道,“你站住!”繞過大案擋在我身前。
“貝勒爺還有什麼事?”我暗自皺眉,立定了問。
“非得有事你才上我這兒來?”他語氣咄咄逼人,身子一傾扣住我的肩,“算賬很有趣麼?你寧願對著那些破爛賬本也不願見到我是不是?”
我不知他好好的哪來無名之火,抱定息事寧人的念頭道,“這是哪茬兒話,爺是鬧趣吧,不過幾頁紙,何必大動肝火的?”
他眯了眯眼,劈手便從我手裡奪過賬簿丟出窗外,隨後冷然地注視著我,“鬧趣?齊爾雅真你怎麼這樣能裝?”說罷一手抵在我左胸上,食指與中指按著心口的位置,“有時我真想看看,這裡到底放著什麼?”
我嗤笑,眼光沉下去,“爺真要看也不是什麼難事。”他的案上就擱著一柄鑲金嵌玉的匕首作擺飾,隨著裂帛聲響起,刀尖撳入層層的衣衫裡去。
“雅兒!”他反應過來,一把攥緊了我的手腕,猛地將我推至門扇上,“你要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我鎮靜地看著他的驚惶,從他的掌控下抽出手將匕首擲到案上,“我沒喝酒,也沒空陪你發酒瘋。賬,你愛看不看,我,沒事別來招惹!”
前腳出了門,後腳便聽得瓷器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咣啷啷,熱鬧得悲哀。